下午左愿请了假，坐在公交车上，脑中满是办公室内的场景。
华清每年都有两个出国进修的名额，今年年轻医生中，属左愿的势头最猛，所有人都认定这个名额会是左愿的。
甚至连左愿自己都认为，她还提前给左父打了电话说了要出国的事情。
今天是提交资料的最后一天，然而左愿的那一份却还在办公室抽屉里吃灰。
张主任一双眼满是认真，“真的考虑好了？你要知道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左愿坚定点头，“考虑好了。”顿了下，“我......”
张主任摆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神色温和，“你一直是我带着的，什么脾性我不清楚？！”
“既然你觉得这里的东西对你更重要，那就好好把握住它。”说着拍了拍左愿的肩，爽朗笑两声声，“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可不能给我丢面子啊！”
左愿才拜入张主任门下的时候，过的日子那叫一个昏天暗地，连续一个月没有见过商场长什么样，每天都是，家，办公室，手术室三点一线。
每个人见她这副模样无不感叹一句，甚至她爸还叫她辞职，说咱闺女不受这个气，对此左愿总是撒娇糊弄过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张主任对她有多好，手把手教她，平时她熬得有多晚，主任也熬多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一骑绝尘，当上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张主任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不求你能学多好、多绝，你只要对得起自己，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37路公交车是环城公交，左愿坐在最后一排，看着车走过各色各样的人，孕妇，小孩，学生，青年，中年，垂暮老人......
一辆小小的车上，她见证了生命的演绎，人的一生。
她的影子从黑到模糊，最终融于黑暗。
但是当她下车，满城的霓虹灯却又将她的影子拉了出来。
回家的时候，陈莹没有回来，她男朋友也没见踪影。
左愿径直进去房间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里面的照片安然无恙，上面的傅垣穿着校服，脖颈处挂着奖牌，手里捧着奖状，姿势很憨，男生脸上隐隐透着嫌弃。
十七的年纪，身高却比旁边的老师高了整整一个头，脸庞虽然青涩，却也是学校女生们梦寐以求的对象。
照片是左愿从学校宣传墙上偷下来的，因为傅垣是那年的理科高考状元，校长拉着他合了个影，光明正大地摆在校门口的宣传栏上，然后就被左愿这个贼连夜翘了。
理科状元的去处很容易查到，所以三年后，左愿也报考了同样的学校，只是她高三一毕业就被左父拉着天南地北地跑，志愿是掐着最后一秒报的，手一滑，她就上了华清八年制的临床医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左父丝毫没有耽误了女儿前程的模样，反而一脸兴奋到处炫耀，“看我闺女，真优秀。”
就这样，左愿错失了和傅垣同一专业的机会，甚至都不在同一校区。
在新生开学那天，室友舒静带着她翘了开学典礼奔向与医学部隔一条街的本部，“听说本部特多帅哥，今天他们开学典礼，我一定要挨个看明白。”
估计是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带着人翘会不好，中途回头补了句，“咱这不算翘，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都是一家嘛！”
随着主持人的一句，“请傅垣学长发言！”
左愿见到了万众瞩目的傅垣。
他又长高了不少，脸上的青涩不在，肩膀宽厚，逐渐成熟，不变的是，只要他一经出现，所有的星星都黯然失色，只余下他一颗月亮。
在台下新生的惊呼中，傅垣缓缓踱到话筒前，一道追光打下来，仿若在他周身洒下明亮的光晕，偌大的会堂慢慢安静下来。
左愿被舒静带着一路过三关斩五将，硬生生挤到前排，一屁股坐到相熟的人留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她刚好能看清傅垣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弯，若有若无夹杂着一丝散漫的笑意，仿佛这样的场景信手拈来。
配置并不高的话筒将傅垣独特的声线传遍会场，那天演讲的视频被左愿登上官网保存下来，清朗温润的声线，是左愿这几年夜深人静时才敢公然放出来的秘密。
隔着一条街的左愿，还没来得及近水楼台先得月去刷存在感，她的月亮一吭不响地就出了国。
左愿无奈叹口气，将照片放回去，将笔记本换了个地方，接着拿出角落的行李箱。
箱子还没打开，桌上的手机便震了两下。
【陈莹：不好意思啊，我才下手术，前些天我去你房间找个文件，无意间看到的，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陈莹：我就是觉得很惊讶，所以我就留念了一下。】
[图片]
就是左愿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还有她电脑里，傅垣演讲的视频，右上角显示着她的账号，最底下也证明着视频被循环播放了无数次。
一时间左愿瞳孔微缩，十指头扣紧手机，唇线抿得很直，屏幕的光映进她眼里，里面是渗人的光。
她的月亮被人当做的筹码来威胁她。
左愿没回复陈莹，转手找到相册里的视频，刚想点击发送，却被一通电话打断。
左愿看着屏幕愣了半响，在即将挂断的最后一秒，才点下绿色的通话键。
是左愿无比熟悉的音色，“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吗？”
“好！”
左愿没来得及换鞋，穿着拖鞋就奔了下去。
等她气喘吁吁来到楼下，傅垣刚推开车门，看见她走了过来。
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神色自然，“徐酌在医院里也不方便出来，特意拜托我买了给你送过来。”
“顺便道个歉，给你惹不小的麻烦。”
是第一次见面时，左愿惦记的钵仔糕。
阿婆的钵仔糕她吃了这么多次，往日里都是随便一个塑料袋子套了，哪里会像傅垣手里的那样，装在盒子里，精致好看。
不过左愿没有拆穿，接过来，“谢谢。”
傅垣双手插兜，“不用，徐酌拿他一个周洗试管换的。”
医院的徐酌莫名打了个响亮喷嚏，毫不知情自己被安排了一周的试管。
“好，那我改天谢谢他。”
傅垣应了一声，扫过她单薄的衣服，开口，“外面冷，你上去吧！”
“好，再见。”左愿抱着怀里的青团，从消防通道快速爬上二楼，在窗户处看着傅垣的车起火离开。
直到凉意爬满了身，她才上楼。
只是她才推开门，安雅的电话就进来了，语气着急，“左愿，快看群消息！！！陈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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