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琭紧张地看一眼佟佳氏。
这位主子也真是的，这会儿非要特特叫她干啥？
她那日与玄烨来慈宁宫给苏麻喇姑送猫，佟佳氏虽然赶上了，知道这事儿；可是外人却不知道。
那就让她们永远都不知道，不是更好么？
佟佳氏只是满面微笑，并没有领会到玛琭的眼神。
佟佳氏也并没有想要替玛琭解释的意思。
玛琭只好硬着头皮准备编瞎话儿。
倒是苏麻喇姑老太太只是淡淡一笑，先开了腔：“……那倒是件旧事了。我啊，认得她玛父。”
“崇德年间啊，我随太皇太后老主子还在天眷盛京，那会子她玛父是盛京老皇宫里的膳房总管啊。他自己有两样拿手的吃食，太皇太后老主子喜欢吃，顺治爷小前儿也喜欢吃，故此啊我没事儿就找她玛父做小灶去……”
“就因为这份儿旧情谊，故此听说她们家的女孩儿进宫来，我这才特地跟皇上小主子提了，要见见她。”
苏麻喇姑说着，一张印着岁月智慧的脸上，忽然露出几丝小女孩儿般的调皮来。
“我这不是还指望着她能露一手，再叫我尝尝当年在天眷盛京时候的老味道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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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苏麻喇姑这么一说，玛琭心里乐开了花，真想给她老人家点一个大大的赞！
而其余人，一听苏麻喇姑句句不离太皇太后和顺治爷，那还有谁敢说什么去？
钮祜禄氏便笑了：“额涅原来是想念盛京宫里的老味道了啊……那还不简单，今儿个进宫来的学规矩女子郭络罗氏，就是盛京掌关防佐领三官保家的女儿。这盛京的老滋味啊，就算别人家都不会了，他们家却还都记的准准儿的！”
“她今儿个才进宫来，我叫她今晚上就亲手做点盛京的老味道送慈宁宫来，叫额涅您先尝尝。若是合适，那明儿个再多做些，进呈给太皇太后品鉴。”
苏麻喇姑笑眯眯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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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妃各自散去。
佟佳氏坐在暖轿上，窗帘半卷，露出她面色阴翳难掩。
溶月便也叹口气，跟在轿边絮絮地说：“本来人家苏麻喇额涅格格说的是玛琭家的手艺，结果竟又被那边儿急吼吼给抢过去了……”
“啧，她就那么志在必得，非得什么都得压过咱们一头去才肯甘心么？”
佟佳氏指尖不耐地挑了挑额角两茎碎发。
“这一晃，仁孝皇后孝期就要满一年了。等仁孝皇后27个月的孝期满了，皇上自然会册封下一任皇后。说到底，能留给各自绸缪的光景，不过只剩下一年了。”
溶月轻笑一声：“奴才倒觉着，她想多了。便是宫里轮到谁，怕是也还轮不到她。”
“毕竟她是鳌拜义女，当年鳌拜力主她立为中宫皇后，为此还当众辱骂过仁孝皇后是‘满洲下人之女’。”
“还有她阿玛遏必隆，当年也因为党附鳌拜，康熙八年鳌拜下狱的时候，遏必隆也被康亲王以十二项罪名议责，削太师之职夺其爵，论其死罪。皇上年及额亦都功绩，免他死罪，但是革去他太师之职和公爵的爵位……”
“她有这样两位父亲，她在处境便何其尴尬！皇上不因鳌拜和遏必隆之罪而牵连她就不错了，她怎么还敢惦记中宫之位去？”
佟佳氏叹口气：“鳌拜有罪，毕竟已死；遏必隆也有罪，但是皇上依旧顾念额亦都功绩，后来仍命遏必隆以一等公的品级，宿卫内廷啊。”
“皇上这便是有赦免遏必隆的意思……况且遏必隆去岁已经病逝。他病重期间，皇上还曾亲自去探望。”
佟佳氏苦恼地闭了闭眼睛：“人死账烂，皇上怕是终究会既往不咎，反倒只记着他们家的开国功勋了。”
她顿了顿，不由得苦笑：“而我们家，虽然有功，却也是比不了她家的。”
她说完，便抬手落下窗帘。
将自己与外面那个春寒料峭的天地隔绝开。
没人会明白她此刻心底的寒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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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看来，她佟佳氏一族虽然在大清开国也有功勋，她祖父还曾被大明凌迟处死、传首辽东……但是这功劳却都无法与“开国五大功臣”之首的额亦都相提并论。
况且她家人起初是被编入汉军的，这在八旗之中，便是轻重有别了。
否则，当年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被选入顺治爷后宫，也不会只是一名无宠亦无名号的庶妃了。
她家祖上凭军功得来的爵位，不过是一个三等子爵。
从皇上口风里来看，是要赏给她玛父一个一等公爵。但是这个一等公爵是承恩公，也就是说因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追封皇后，推恩所得，是为“恩封”，并非“功封”。
这在最看重军功的大清，她家便实在没办反跟人家钮祜禄氏相比。
她佟佳氏一族，在此时最大的倚仗便只有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皇帝年幼登基，所能倚仗的自然是母族、妻族，故此皇上开始给佟佳氏子弟机会，重用他们。
但是，这也依旧还不够让她与翊坤宫福晋平起平坐的。
在这最重视家世、军功的大清啊，就算是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名分上被尊为了皇太后，可是她以皇太后名分所得到的待遇，不过依旧只是福晋罢了。
悲哀吧？即便是皇上生母，尊为了皇太后，却依旧只得福晋待遇！
由此可见，这个后宫，乃至整个大清，对她佟佳氏一族的品评。
故此，自她入宫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改变她佟佳氏一族命运的机会，便只攥在了她自己的手中！
她姑母孝康章皇后生前死后都没得到的、名正言顺的皇后之位，她也一定要得到！
为了这个，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
只是，凭她自己这几年在宫中的经营，她知道她距离那个位置还有些远。她输给了赫舍里氏。
如今，赫舍里氏已死，天赐良机。可是目下这个位置与她的距离依旧没能拉近！
赫舍里氏虽然死了，可是赫舍里氏却拼了命留下了嫡子！而她自己，这些年还从无所出！
而这个嫡子，还被皇上亲自养在了乾清宫里，谁想碰一指头都碰不着！
至于赫舍里氏留下的这个中宫之位，还有钮祜禄氏与咸福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与她相争。
凭家世，倘若钮祜禄氏得不到，那她就更没资格得到。
所以，她唯有不顾一切去！
只要能讨得皇上欢心，她便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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