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万物有灵，是神话大道最基本的能力。
终南山的每一粒尘沙在救赎之花的照耀下，都活了过来。
星转月移，时间在白药前不断回溯。
终南山陷入了一场梦境，万物的记忆编织出斑斓的画面。
白药跟随这场梦境，来到了时溪刚到终南山的时候。
十二年前。
云中子牵着刚满三岁的时溪，驾祥云落在玉柱洞前。
“参见师尊——”
正在一起谈论玉虚道法的众弟子齐齐行礼。
时溪躲在云中子身后，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好奇的看向他们。
云中子拂须而笑，“时溪将成为我的衣钵传人。”
接下来便是有弟子不服输，对时溪怀恨在心的剧情。
不过最后都被时溪的天然善良感动，纷纷喜欢上了这个小师弟。
白药面无表情看着这段过往，只觉得无聊，加快时间的流逝。
时溪跟着云中子采药两年，不靠任何教导，便从天地中感应到了修行之法。
师兄师姐们彻底服气。
但在白药眼里，却是天道异动，有自三十三重天外传来的经文，直接被时溪吸收。
“有意思。”
他暂停片刻，开始观察经文。
《大罗宗元》
“大为广，罗为网。大罗无量永恒，包容生灭诸有。”
神话大道空气都活了过来，鸿钧的经文在白药眼中一览无余。
“包容生灭诸有……”
他笑了笑，洪荒的大罗，根本称不上包容诸有，自身为道。
无量无量，永恒不灭。
真正的永恒，是跳脱于毁灭之外，成为规则的缔造者。
“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继续观察经文，找到了其中比较特殊的两段：
“欲证大罗，先立剑胎，斩外养内，道所从出。真一不二，体性湛然。”
“欲修大道，譬如铸剑，锻炼滓秽，始见精钢，勇烈无滞，当成妙器。轻凡重圣，上升大罗。”
经文已经写的很明白了，这是为时溪量身打造的证道方法。
“修大道的方法，算是比喻。”
“这证大罗的方法……他的体内有一个剑胎？”
他得出自己的推断。
后面的经文，是教时溪怎样淬炼自身大道。
洪荒的修行者，皆是以劫雷来淬炼，更为接近天道，去证那天道圣人。
而白药自己，则是以混沌来淬炼，让自己超脱于洪荒，且在混沌也不死不灭。
时溪，是锻剑。
立下剑胎，指明大罗的方向，并以斩妖除魔的形式，培养剑胎。
两段经文中间隔着高明的修行之法，以练剑替代吐纳灵气。
白药需要证明一件事，于是启动了时间流速。
“师尊师尊，斩外养内是什么意思？”
玉柱洞外，时溪拉着云中子的袖子问道。
云中子沉默片刻，轻道：
“斩外，便是天地万物皆可斩，包括为师，用来养护你的己身。”
时溪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白药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赤子之心的培养，需要人为干预，否则没有执念，长大了会变成疯子，迷茫至死。
时溪现在才五岁，斩妖除魔的赤子之心还没有培养成。
“我不要斩师尊。”
时溪摇摇头，半空中的无形经文停止传输，似要崩溃。
忽然，天道气息浓郁了许多。
云中子抬头仰天，就像在与谁对视。
良久过去，他变得有些生气，对着天空喝道：
“分明不需要杀那么多！”
时溪被吓到，手里的小木剑都掉在了地上。
天道气息因骂声停滞片刻，变得柔和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
云中子似乎与天上那位达成了某种协议，闭上眼，微微颔首。
轻叹一口气，对时溪说道：
“斩妖除魔，守护人间，乃我辈修士之己任。你若想斩外养内，便斩妖族吧。”
“嗯！”
时溪捡起木剑，用力点头，眼神逐渐坚定。
白药暂停时间，心想：
“因让座一事，红云遭鲲鹏袭击，最终殒命，转世后化为云中子，鲲鹏被太一和帝俊奉为妖师，导致云中子与妖族因果不小。”
他向后土过这件事的详细始末。
当年鸿钧讲道，红云和鲲鹏都是前六个座位之一。
但老好人红云把位置让给了远道而来的准提。
准提为了让接引也有座位，便骂道：
“一介妖孽也配端坐此位？！”
他说这句话，是为了引起元始的共鸣。
当时前面六位，除了鲲鹏，哪一个的跟脚福缘不深厚到极致？
元始当场便附和准提，把鲲鹏赶了下去。
鲲鹏势单力薄，不敢招惹三清和西方二圣，只得怨恨上了红云。
后来鸿钧说天地间当有八位圣人，他门下当有六位。
便将鸿蒙紫气分给了前面六位，纷纷成圣。
鸿钧手上还有一道，便顺手赐给了红云。
鲲鹏气炸了，你小子不仅坏我成圣机缘，自己到头来还得了鸿蒙紫气。
于是它便在半路偷袭红云，击毁了红云的肉身。
红云凭借九九散魂葫芦逃往幽冥，又碰上了冥河老祖想要夺宝。
一番混战下，只得舍弃葫芦逃进了轮回之中。
再然后，便出现在了紫霄宫，被鸿钧以自身慈悲心结合，成为了云中子，拜入了元始座下。
因为元始的驱赶，导致了红云死亡。
收徒，也是为了偿还因果。
没办法，云中子的福缘太重了，加上拥有鸿钧的慈悲心，身上的天道气运比圣人还多。
准提这个因果的源头，更是连见云中子都不敢。
成圣的因果，谁斩得断？
回忆拉回，他一点一点的拨动时间。
发现正是云中子所言的斩妖除魔，塑造了时溪的赤子之心。
一缕缕剑气，在年仅五岁的时溪手中流淌。
这时候他还只是个凡人。
鲲鹏是先天生灵，却为了增加实力，加入了妖族与太一等大妖共享上古妖族气运。
斩妖的本心，加上时溪的天赋，对鲲鹏可以说是特攻了。
大概是红云的那一部分，期望徒弟能为他报仇。
加上那句“分明不需要杀那么多！”
证明慈悲心确实在发挥作用，妖族作孽多端，已经不是天地主角，杀妖总比杀人好。
“不需要杀那么多……祭祀？”
白药想起自己最擅长的祭祀。
以活祭和杀戮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难道说让道果诞生的大型术法，和祭祀差不多？
龙凤、巫妖、成圣大劫，环环相扣。
时溪下山斩妖除魔，便是术法的最后阶段。
“太一，该不会是鸿钧当作祭品复活的吧？”
白药觉得很有可能。
这位妖皇本该死在那场大战，却在战场空间出现。
前段时间又和孔宣大战，提出想让龙鱼川加入敕神榜。
而自己向他抛了橄榄枝，让他也一起来，却被拒绝，还说“身不由己”？
洪荒还有谁能让他身不由己？
不管大劫的三清？
还是最弱的西方二圣？
为了妖族的延续，太一都该答应加入大商。
曾经奉女娲为妖祖，百万丈的圣像都立了，现在却只想让兄长安全。
只有鸿钧能让他“身不由己”，因为他正是鸿钧复活的。
以祭品的身份复活。
即便是排名前三的准圣又如何？
时溪的修行之法，绝对来自于神话大罗道果。
大罗无量永恒，包容生灭诸有。
这个世界哪个大罗有资格配上这句话？
“当真是可怜。”
白药笑了笑，太一从始至终都是鸿钧的棋子。
时溪到底从哪里来的不用管，反正和鸿钧脱不开关系。
已知太一的背后是鸿钧。
而未来画面里，鸿蒙紫气最后会出现在人间。
加上时溪以守护人间为己任，只会在人间活动。
若是太一来人间争夺鸿蒙紫气，定然会与时溪发生冲突。
这就像安排好的，让祭品与道果的容器见面。
白药梳理完，能够确信太一就是祭品，或者说整个妖族都是祭品。
有人道在，鸿钧打人族的主意，是非常不稳当的。
其余种族的数量也不够，唯有曾经身为天地主角的妖族，才可充当最后的祭品。
甚至鸿钧觉得还不够，让人间的劫气产生变化，让蚂蚁都能变成妖孽，供时溪斩杀。
鸿钧对人间的意图太明显了，很多地方毫不掩饰。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这句在开天初期便写下的诗句，已经证明了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将整个洪荒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主动权……”
白药露出笑容。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这种地步，绝对超出鸿钧的预料。
接下来，他只要保证太一和时溪不碰面，并阻止方外妖族入场即可。
若道果真需要血祭才能诞生，就得他说了才算。
鸿蒙紫气一出现在人间，他便将其打碎。
并以圣人级别的战力诛杀人间的妖怪，让时溪没有杀妖的机会。
这样的话，他不去找鸿钧，鸿钧也会来找他。
鸿钧一急，道果可期。
白药索性将终南山的一切记忆纳入脑海，分析云中子和每一个弟子眼中的时溪。
可最后也没有得到突破时溪气运的办法。
不过能找到方向，是个很好的开始。
“祭祀倒是不谋而合。”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白袍。
骸骨，只剩下了三具。
分别是空空如也、轮回刹影、幻生幻灭。
玄鸟仰头望着他，眼中似有不舍之意。
“无事。”
他言语带着安慰。
解除梦境，修改玉柱洞弟子的记忆，消失在原地。
七人好似刚刚来到下界，重复道：
“唉，那可是圣人下场，小师弟再厉害，也打不过圣人啊。”
“要不咱们投奔昆仑山去吧，好歹玉柱洞也属阐教道统，殷商这边全是截教弟子……”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妥。”
…
人间。
寒星几点。
白药的真身得知了一切。
踩着夜空，俯瞰九州。
劫气的暴躁，比前几次鸿蒙紫气出现要快得多。
再次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时溪的斩妖除魔执念。
斩妖是字面意思不难理解。
除魔便涵盖诸多了。
比如手下自称四大魔王的冥河。
比如一些长得就像魔的种族。
都可以成为道果的祭品。
“尔等切记变化为人族相貌，虔心静诵三声大祝，凡有魔性者，最好返回下界。”
白药的声音在截教弟子们的耳边响起。
尽职尽责在人间杀妖，他自然不会让魔性深重的截教弟子死在时溪剑下。
身处北海的多宝没有犹豫，立刻收拢心神，默念大祝。
不多时，他的眼中闪过猩红，灵台深处有魔气出现。
“……”
但他没有离开。
因为劫气暴躁，鸿蒙紫气即将出现在人间。
成圣，大于一切。
“望大祝恕罪，我……”
他对着天空欠身。
还有一些截教弟子和他一样。
都不愿离去。
白药没有强逼，“时刻念诵大祝，可镇压魔性。”
截教弟子已经从通天口中得知，他们必须保护的殷商大祝，一枪击毁了接引的圣人之躯。
还当着太清圣人的面，撬走了大罗天。
这种实力需要他们保护？
他们纷纷庆幸，自己跟对了师父，得以加入敕神榜。
否则就得像阐教弟子一样，吓得跑去玉虚宫外长跪，求元始庇佑。
“大祝大祝大祝大祝大祝大祝大祝……”
西方的赵公明不断碎碎念。
却见他双眸中有救赎之花亮起，周身萦绕的魔气被完全压制，甚至于净化。
“我有个圣人兄弟了！”
他兴奋不已，神色激动。
云霄没有魔性，在一旁紧张道：
“今非昔比，兄长莫要无礼。”
下一刻，白药出现在他们身边。
云霄瞳孔微缩，忙欠身行礼道：
“参见大祝。”
白药察觉与她之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屏障，轻道：
“公明说得不错，我与他是兄弟，不必多礼。”
他看向大大咧咧的赵公明，笑问道：
“我立个圣人大教让伱当教主怎样？”
赵公明眼神一亮。
这时，远方传来声音：
“大祝过分了，我先来的，要当教主也得我先当才是。”
孔宣大笑着飞了过来，站在了赵公明身边。
他撞了撞赵公明的肩膀，笑道：
“你一截教中人，和我抢什么？”
赵公明不是傻子，从两个兄弟的话里听出了真正的意思。
让他脱离截教，加入大商。
大祝以金仙之姿单挑圣人，说明人道的机缘要比天道大得多。
孔宣即将接受混沌能量的洗礼，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将一片光明。
他和白药都想把赵公明拉上。
至于三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在白药这里是管用的。
只可惜赵公明打了个哈哈，挠着头转移话题道：
“咱们啥时候把酒喝了啊？”
“忙完吧。”白药没有多言，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但他会一直给赵公明机会。
孔宣倒是很直接，恨铁不成钢道：
“喝死你算了！”
白药挥袖，将赵公明和云霄灵台深处的仙道之力拘了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捏碎，轻声道：
“截教与我只是合作关系，而你们是我的朋友，回下界吧，有我在，无人能夺得鸿蒙紫气。”
他抬头，神念扫过天外。
刹那间，数不清的大罗金仙神魂险些崩溃，皆是想来人间，却不敢的。
白药没有动手。
若鸿钧妥协，他也会支持道果的诞生。
否则必然死在煞气星辰下。
还是那三个字，来晚了。
只能平手。
“还望大祝开恩，小人立誓不损害大商一草一木。”
有人在高空行礼，卑微至极。
“嘶啦——”
劫气就像活了过来，朝着空荡荡的朝歌城汇聚。
除了赵公明和云霄外的截教弟子，纷纷赶了过去。
赵公明成圣执念不重，仙道之力不在后，灵台清明了许多，逐渐恢复往日的正常。
云霄则头晕目眩，仙道之力让成圣执念在灵台根深蒂固，被突然拔出，她的元神大受影响。
白药静静看着他们，说道：
“想来要不了多久，我与截教的合作便会结束，这是最后一次保你们。”
刚才是私，现在是公。
三清现在一条心，是力之大道的掌控者。
拥有力之大道，保门下弟子的真灵算不得什么难事，天道都别想插手。
“结束？我这铸造神还没当过瘾呢。”
赵公明摆摆手道：
“吸纳了那么多愿力，总不能当几年便离开了。”
“若通天要你们回去呢？”
白药平静问道。
赵公明一时犯了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云霄倒是很尊师重道，即便身体不适，也捂着头说：
“若有碧游符命，作弟子的自当遵守。但请大祝放心，三仙岛宁死也不与大祝为敌，愿立大道誓言。”
人道的两位圣人，与天道不对付，这谁都看得出来。
天人大战的说法，自前阵子那场惊世骇俗的祭祀便开始传播了。
代表天道的昊天都被祭了，大祝对天道的敌意是赤裸裸的。
云霄的回答，令白药对她的评价高了一些。
若为了虚无缥缈的人道机缘，便要违背授业恩师的命令，简直是忘恩负义之徒。
当然，他和太上除外。
他巴不得太上死，然后想办法把力之大道搞到手。
敢直接背叛鸿钧，老登也不知道暗地里算计着什么，肯定不是好事。
“那便看缘分吧。”
白药心底已经得知希望渺茫，并不愿意逼迫赵公明做出选择。
对赵公明来说，兄弟义气和授业之恩，都是难以割舍甚至不能割舍的。
白药闪烁至朝歌上空。
环顾周遭眼巴巴的截教弟子们。
下一刻，鸿蒙紫气现身！
“啪”
刚出现便被他一巴掌拍散。
天地为之一滞。
截教弟子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长大了嘴巴。
有异象显化，救赎的力量弥漫整个人间，处处长满了晶莹剔透的九瓣之花。
随后成千上万的虚幻仙神在空中烂漫起舞。
神话颂歌响起。
他们手持仙剑，斩妖除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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