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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送的才是最好的”

作者:冉尔 返回目录

宫行川的确不懂艺术。


你怎么能指望一个要在婚礼上撒羽毛的男人欣赏女装?


宫行川站了起来,气势惊人地逼近时栖,高高在上地质问:“你自己想想,穿女装,像什么样子?”


宫行川的语气并不刻薄,但正是这分毫无偏见的质疑触怒了时栖。


他反唇相讥:“我穿起来是什么样子,你看过?”


时栖不过随口一问,宫行川竟真的拿出手机,把放大的定妆照举到他眼前。


时栖先是惊愕,继而害臊,最后才觉得愤怒。


宫行川手机里的照片是他刚进组时拍的。那时宫凯还没死,他的男一号也没被顾兮抢走,服装组为他精心挑选了真丝旗袍,和化妆师一起摆弄了几个小时,才拍出了最终的定妆照。


时栖的长相和男主角方伊池有些偏差。


剧本中方伊池的美偏阴柔,化妆师为了让时栖融入角色,特意让他自己描眼尾的钩——方伊池为了赚钱,穿旗袍当服务生卖笑,用胭脂描眼尾,无意中钓上了北平鼎鼎有名的军阀贺作舟。


时栖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画法,总觉得刻意,后来随手一揉,颜料随意晕染开,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


摄影师当即拍板,让时栖侧卧于贵妃榻之上,旗袍半撩,露出一小片引人遐想的腿根。


后来的成品图,欲而不色,露骨的情·欲藏在一袭绝美的旗袍之下,那位传奇的服务生仿佛穿越了百年的光阴,踏平了漫长的岁月,慵懒地来到了屏幕前。


这是时栖最喜欢并且最欣赏的定妆照。


而现在,这张定妆照被极致地放大,聚焦在他腿根边的一小片雪白的皮肤上。


时栖头疼地闭上眼睛。怪不得王姐担心剧组以**为卖点宣传《偷香》,敢情他们背后的老板就是这么认为的!


“小栖,别演了。”宫行川见他把嘴唇咬出一圈印子,不由自主蹙起眉,语气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动,“方权手里还有很多资源,随你挑。”


时栖摇头:“我就要演《偷香》。”


他强调:“最原版的《偷香》。”


“这是三级……”


“它不是。”时栖冷冷地打断宫行川,“如果你非要改剧本,我就天天穿着旗袍在街上晃,让大家评理,看看是不是穿上旗袍就算色·情!”


时栖自觉威胁于宫行川而言,无痛不痒,他也没指望真的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只是在试探宫行川的底线。


他很擅长:“方权是否继续投资《偷香》,是你的权利,而穿不穿旗袍逛街……则是我的权利。”


“你知不知道顾兮为什么能抢走你的角色?”宫行川突然问了一个简单到愚蠢的问题。


时栖挑起眉,眼尾的褶皱骤然一深,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盛着尖酸的笑意:“你终于想起来提醒我,背后没有宫家撑腰了吗?”


他是宫凯的遗孀,一个无人在意的寡夫。


而宫行川,在纷纷扰扰的传闻中,是他的“父亲”。


“如果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羞辱我和我即将参演的本子……”时栖眉眼弯弯,语气凉薄,“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在笑,心里却委屈。


宫行川终究不懂他。


也从来没懂过他。


他们自始至终就是两条相交的直线,曾经有过短暂的交集,然后各奔东西,再也不见。


“……可以穿旗袍,但定妆照要重拍。”


“我就是要穿……什么?”时栖以为自己听错了。


宫行川并不看他:“定妆照重拍,我会让方权安排合适的摄影师,你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那剧本呢?”


“剧


本有什么问题?”宫行川不以为意。


“方伊池是卖笑的服务生,不是刷盘子的服务员。”时栖伸手抢过宫行川的手机,手指点着屏幕上的照片,“你见谁穿旗袍洗盘子?”


宫行川默默地盯着他的手指,冷冷道:“只要我想。”


时栖一哂,收回了手。


是了,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剧本的事情之后再考虑,这张定妆照……”宫行川的语气微妙一顿,“不行。”他把每个字咬得很清晰。


“不行。”宫行川又说了一遍。


能争取回旗袍的设定,时栖已经很满意了,他看了眼时间,说要走。


“我送你。”宫行川从书桌后站起来,拎起西装外套,示意时栖跟上。


时栖本该拒绝,可心底有个声音代替他做出了选择。


他徒劳地挣扎了一下:“lily姐在外面等我。”


“怕我把你吃了?”


时栖耸耸肩,眼底滑过没人看得见的落寞:“外面可是在传我是你的儿媳……你下得了嘴?”


包厢里刚有所缓和的气氛,被时栖一句话破坏得干干净净。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宫行川的眼尾微微向下压,浑身散发着冷漠与抗拒,抿起的唇线条冷硬,又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时栖抬着下巴,肆意打量男人的脸,觉得岁月格外优待宫行川,竟然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时栖很快想明白了,岁月也会在金钱面前低头。


几道光从宫行川服帖的衣角顽皮地滑到皮鞋上,再从后脚跟溜走。


时栖走到了宫行川面前。


他十八岁的时候,个头刚到宫行川的肩膀,平日里拥抱都得踮起脚尖。这几年,他野蛮生长,额头将将够到宫行川的下巴,是个很容易被抱在怀里的高度。


但他们已经不能拥抱了。


“在想什么?”宫行川眸色微沉。


时栖随口扯谎:“想lily姐。要是她知道我坐了你的车,肯定会吓得当场报警。”


宫行川迈出的步子微顿,直到上了车,才问:“我有那么吓人?”


时栖纠结了几秒钟,不确定自己该坐副驾驶还是后座。后来觉得刻意坐后面太矫情,干脆打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不吓人,是她胆小。”他的回答一听就是敷衍。


宫行川眼里涌起浅浅的笑意,手也伸向了他。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时栖的反应慢了半拍,宫行川的手得以隔着t恤触碰到了他的肩。


“叔叔?”时栖脱口而出。


“嗯。”宫行川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而是拉住了安全带,亲手替他扣紧,“以后别跟着导演出来喝酒了。”


“为什么?”时栖恍惚间看见了十八岁的自己,假装纯情,明知故问。


那时他还没进娱乐圈,演技已然了得,宫行川会受蛊惑般揉他的脑袋,然后低头亲吻他的唇。


也许是光线太昏暗,也许是座椅太柔软,时栖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叔叔……”


宫行川轻轻地应了声,每个音节都压着欲火。宫行川在忍,伸向他的手绷出了冷硬的弧度。


他偷笑:“你想要我……”说着,眯起了漂亮的眼睛。


“看看这个。”宫行川却像是从梦中惊醒,手臂在空中转了个弯,指腹擦过时栖滚烫的唇,落在了精致的包装盒上。


宫行川说:“可能不太适合,但总比剧组准备的好。”


“什么啊……”时栖笑嘻嘻地扯开盒子上的丝绸,打开盖子,然后瞬间清醒。


他以为宫行川会送本纪念册,纪念他俩逝去的爱情,却不料,盒子里装的是条做工精致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