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一脸茫然:“直播?什么直播?”
他显然把之前将手机从被子底下踢出来的事情忘记了。
宫行川也不提醒时栖,而是把他的手从被子底下拉出来,五指滑进指缝,十指相扣:“累不累?”
当然累。
时栖靠着叔叔的肩,心想,换谁在床上坚持七八个来回,都得累死。
但他并不把心中的不满宣之于口,而是仰起头,一边亲宫行川的喉结,一边喘。
【这个房间还没被封,金主爸爸一定出了力。】
【小栖私底下好软,哭了,想拥有。】
【楼上你号没了。】
【楼上还在吗?】
【天哪,镜头能换换吗?既然你们这么幸福,让我们吃一口狗粮怎么了?】
【来啊,伤害我们啊!!!】
【小栖宝贝说句话吧,麻麻们好想你,嘤嘤嘤。】
宫行川搂着时栖,余光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弹幕,然后顺从粉丝心意,换了个角度。
他把手机倒扣在了枕头上。
忽然黑屏的粉丝们:“……”
“你的粉丝想让你说句话。”宫行川并不在意满屏幕的哀号,他低头对着时栖的耳朵吹了口气。
时栖往被子底下缩缩,语气颇为烦躁:“你骗人。”
“我的粉丝都以为我是杀人犯,我没有粉丝了。”
宫行川搂着他的胳膊骤然收紧。
大多数时候,时栖都表现得刀枪不入,外界的一切诋毁都穿透不了他的伪装。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时栖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得太隐忍。
他知道观众嫌他演技差,知道网友嫌他黑料多,知道粉丝因为他的私生活在网上抬不起头。
他什么都知道。
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连刀子都敢在胳膊上划。
那么锋利的刀片,在手臂上留下横七竖八的口子,又被冰凉的水冲得发白,如今留下几道丑陋的疤痕。
宫行川舍不得时栖以这副样子出现在粉丝面前,所以才把手机倒扣在了枕头上。
“你有粉丝。”宫行川继续亲吻他的后颈。
“没有。”时栖赌气反驳。
宫行川又说:“有。”
“没有!”
“有。”
“宫行川!”他终于醒了,翻身骑在叔叔身上,“你怎么总是逗我开心?没有就是没有。我被骂习惯了,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经受不住打击……”
话音未落,手臂上的疤痕就被宫行川轻轻按住了。
时栖瞬间息了声。
“有。”宫行川柔声
道,“小栖,你有我。”
就算全世界都弃他而去,宫行川也会陪着他。
“其实,”时栖眼眶发热,双手撑着叔叔的肩膀,“其实,我知道我有粉丝。”
“……可我不想让他们喜欢我。”
“……我不是个特别好的艺人,我缺点多得令人讨厌。”
“……我不想我的粉丝,因为我,也被讨厌。”
大家都来讨厌他好了。
反正他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
可谁不希望自己被别人喜欢呢?
时栖是个出了道的艺人,正因为他接受了无穷的恶意,才比别人更期望得到粉丝的认可,也比别人更不敢接受粉丝的喜爱。
“现实中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要为了我,在网上挨骂呢?”时栖困惑又认真地说,“叔叔,我问心无愧就算了,可我当初……当初的的确确离开了你。”
宫行川反问:“那又如何?”
时栖发出了几声绝望的呜咽。
“是我不该放你走。”宫行川的掌心贴在了他的腰间。
即使那些伤疤已经淡去,或是早已没了痕迹,宫行川依旧记得,时栖曾经为了它们心灰意冷,也曾因为它们几欲死去。
“小栖,你不该自责。你该问我,当初为什么没能把你从……”
时栖忽而伸手,捂住了宫行川的嘴:“别说了。”
久未想起时向国和丁欣,他的内心深处居然未曾泛起一丝波澜。
曾经提起就如同撕裂伤疤的痛,就这么消散在了风里。
时栖不想听见宫行川自责。
“是我自己的选择。”他闭上眼睛,仔细听着叔叔沉稳的心跳,人也跟着沉静下来,“怨不得别人。”
“时栖……”
“叔叔,你听我说。”时栖抢下话茬,眼里的光渐渐坚定,“我不会再陷进去了。”
“……我怎么能为了这种人渣再伤害自己呢?”
宫行川吻了吻他的掌心,然后顺手关掉了直播。
时栖注意到了:“手机怎么了?”
“没怎么。”宫行川翻身将他重新****,“天黑了。”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时栖红着脸曲起膝盖,据理力争自己累得不行,可惜最后还是败在宫行川的攻势下,第二天又睡到了中午。
然后热搜爆了。
这回不是因为时栖,而是因为宫凯。
宫行川主导的直播内容引起了轩然大波,又因为有心人放出宫行川和宫凯并没有血缘关系的料,时栖的粉丝开始大肆讨伐他的前夫。
无数人怀疑宫凯有暴力倾向,还有人从过去的照片中,寻到了时栖手腕上的模糊疤痕。
时栖曾经尝试过割腕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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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仿佛宽广海洋下的一股暗流,冷冰冰地穿梭在每一个关注这件事的人心中。
他们开始道歉,为自己过去说过的每一个字。
时栖转发宫行川的那条微博下,留言几万几万地暴涨。
有祝福,也有对不起。
那些讨厌时栖的人,因为他在直播中的真情流露,追悔莫及。
那些喜欢时栖的人,因为触手可及的真相,痛哭流涕。
但是只有宫行川拥有着最完整,也是最纯粹的时栖。
至于伤害过时栖的宫凯……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了。
*
临近年关,《双面派》的录制接近了尾声。
这档以炒cp为卖点的综艺节目,因为时栖和宫行川的加入,收视爆棚,毫无悬念地登上了年度总收视冠军的宝座。
当然,剧情宛如脱缰的野马,早就跑偏了。
时栖扮演的小太子和宫行川扮演的摄政王缠缠绵绵,陆航也妥妥地红杏出墙到了裴云的身边。
两对关注度最高的cp,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几次差点被对方淘汰,但是制片人为了收视率,绞尽脑汁让他们“起死回生”。
时栖和陆航私下里聊起天,都恨得牙痒痒。
他们一个有宫行川做后盾,想早点录完放假;一个家里有矿,压根不稀罕节目组给的出场费。
结果抱怨着抱怨着,两人都录制到最后一天,才相继杀青。
时栖和宫行川毫无悬念地同归于尽,裴云和陆航也如粉丝分析的那般,殉了情。
《双面派》在观众们的诅咒里,完美收官,而新年也越发近了。
除夕夜当天,天降瑞雪。
宫行川带时栖回了宫家。
临近郊区的大宅已经冷清了很久,宫行川给陈晗和何岚放了假,如今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
时栖和宫行川倒不在意,毕竟这是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更何况,大宅定期有人打扫,他们只需要把被子重新铺好就行了。
时栖拎着从枫姨那里讨来的腊肉,急匆匆地冲进厨房,又拎着行李箱,满屋子找叔叔。
最后他在卧室找到了宫行川。
三年过去,卧室的布置竟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你总会回来的。”宫行川已经把被子铺好,正半蹲在地上,试新买的取暖器。
时栖怕冷,不管到哪里,哪怕有地暖,还是喜欢靠着取暖器取暖。
时栖把行李箱放在床边,小步挪到宫行川身边,蹲下,又将脸埋在双臂间:“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回来?”
“不确定。”宫行川把取暖器的开关打开了。
温暖的风瞬间将他们包裹。
“但我会在这里等你。”
 
;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静等片刻,待手脚暖和起来,终于抬起头,眼底酝酿着江南缠绵的细雨般的温情:“我想看春晚。”
“还没到时间。”宫行川卷起衣袖,又调节了几个取暖器上的按钮,“年夜饭想吃什么?”
“枫姨给的肉可以包饺子。”
“行。”宫行川略一思索,觉得可行,起身带着时栖往厨房走。
时栖边走,边感慨:“为什么枫姨不肯和我们一起过年?”
去取腊肉的时候,时栖和宫行川轮番上阵,都没能让枫姨离开冷冷清清的小院子。
“别难过。枫姨年轻的时候,和喜欢的人去过丽水,她在那里过年,也不算孤单。”
时栖似懂非懂地点头,见宫行川着手处理腊肉,连忙洗净双手,围上围裙,严阵以待。
他不会做饭,宫行川心知肚明,大过年的,不好说得太明显,只得洗了两棵白菜,叮嘱他剥开。
时栖认认真真地剥了五分钟,等晚会开始,立刻甩挑子不干了。
宫行川早就料到这一出,顺手把时栖撕得坑坑洼洼的白菜叶子拿过来,切成碎末,放进刚切好的腊肉细细搅拌起来。
客厅里回荡着观众们熟悉的开场白:“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这里是……”
窗外绽放出了零星的烟花。
远离闹市区,没有了法律法规的束缚,绚烂而短暂的焰火也有了栖身之所。
宫行川揉面团的时候,听见时栖在外面大呼小叫。
好像在说什么好看。
大概是烟花吧。
跟个孩子似的。
宫行川转念又想,时栖没有童年,若是现在补一补,也很好。
那些人亏欠他的,自己来还。
除夕夜,时栖整整吃了十八个大饺子。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自己吃一个,给宫行川夹一个,眼睛瞥着电视屏幕,被小品逗得哈哈大笑。
无非是些烂俗的笑话,偶有新意,也激不起宫行川的兴趣。
但是男人慢慢明白,让时栖笑的并不是小品,也不是春晚,而是自己已经截然不同的人生。
从十六岁遇到宫行川起,到二十一岁的重逢。
钟声响起,如今已是二十二岁的时栖,放下了手中的饺子,和宫行川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说:“叔叔,我爱你。”
宫行川搂住时栖的腰,同样缠绵地吻回去:“发微博吗?”
“嗯?”他眨眨眼。
“结婚证。”
“啊……”时栖后知后觉地笑起来,“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他拿出手机,找到先前就拍好的结婚证的照片,发在了微博上。
——谢谢你愿意陪我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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