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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矛盾

作者:张正一 返回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矛盾


贺旗的暗墨不是先生的暗墨,先生的暗墨不是我们的暗墨,我们的暗墨不是曾经的暗墨,这句话,是一点都没有错的,先生可以为了高尚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去让黑暗侵袭这个世界,而贺旗所求的也只是小民们朝夕温饱可以呼吸的世界,先生自然可以做许多高尚的决断为了那个看不见的将来去牺牲,而我和小能手,也只是为了能在这人世间立足而已,我的立足在于有朝一日可以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小能手的立足则是朴实简单的希望能够帮助那些孩子去实现他当年没有实现的梦想,不仅如此,如今的暗墨,也远非当年的暗墨了,所以我愣了许久之后,不由的有些悲哀,觉得我曾经以为可以作为怀抱的这个地方,其实,永远不会拥抱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暗墨。”贺旗见我的神情颇为的沮丧,笑着好言安慰道:“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便是了,你们的先生也说过,日月不灭,我心光明,南辕北辙的事情,却有同样渴望光明的心,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不管如何,只要,对得起心里的那份良知就可以了,就像是我,活的随心所欲,便不会觉得这世界不曾温柔相待与我。”


“可你对这世界,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温柔?”贺旗这家伙,当真有点文艺青年的意思,大家空口白话做些骗人的勾当,虽然比抢钱开锁的有些技术含量,相比着也高端了许多,但归根到底,还是些粗活,他说的这样文艺,甚至说着说着还有些自恋般的陶醉,不由的让我和小能手大囧,小能手没怎么读过书,干的是个稍微有些技术含量的溜门撬锁买卖,自恃也有些高端,这人都是有个争强好胜的心理的,忍不住就讥讽道:“我们这几个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人物,你倒是好,自从我们来到南宁之后,先被苏醒那个女人弄的团团转,然后又是你,大家多少都是同门,你做这个,不觉得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刘光斗那件事吗?”贺旗愣了一下,随即再一次的微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几个,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你们那位先生身边,如今还在坚持着追随他的,也只有张德利而已,算上你们两个,也不过三人罢了,你们代表的,就是他。”


“怎么会这样?”我和小能手不由的大吃一惊,对于先生身后的势力还有这些年来他的经营,张德利说的也不是一次两次,虽然多多少少都有些隐瞒或者夸张,但总的来说,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却是不错的,就拿南宁这地方来说,能够把持到一方父母官这样的人物,在下面的世界里还有老三郎这样的外援,要是没什么野心的话,做个土皇帝还不是易如反掌,就是这样的势力,张德利也只说是沧海一粟,这么大的盘子怎么可能没有些可靠的人物去掌控。


可如今贺旗说的却是,暗墨里和我们追随的那位先生一条心的人,也只有在南宁的我们而已,可这世间哪有这种的道理,就算是普通的一家企业,也要上下一心才能持久起来,大家各自心怀鬼胎,那这公司离完蛋也没有多少日子了,然而先生这些事业,却是已经做了许多许多,多到可以用十年二十年来形容了。


“虽然信念不同,但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却只是利益而已。”贺旗轻轻一笑,缓缓的说道:“基督徒和阿拉的信徒们可以为了信念拿起手中的刀子,但也可以为了利益坐在一起称兄道弟,如今这世界,后者怕是要更多一些,我们的暗墨,也是如此的存在,有些人跟随先生,不过是看重了先生可以调动的资源,觉得可以引为己用,有些人则是为了力量和仇恨,希望借助我们暗墨里的人物去让自己扬眉吐气,还有些人,不过是走投无路,才投奔了先生换一份前程罢了。但不管如何,大家所求的都是两个简单的字,那便是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才是这世上最可靠最珍贵的盟友。”


“你未免太偏激了一点。”小能手皱皱眉头,说道:“除了利益,怕还是有些感情亲情甚至恩情在里面,父母养育子女,如果说是为了利益,那这利益又在哪里,二三十年辛苦操劳,全都是无条件的付出!”


“那也是利益,这样的操劳,是他们存在感的证明。”贺旗哈哈一笑,正色说道:“如果这个解释有些茫然,那我们不妨说些简单的事情,我曾经有个朋友,喜欢养些被人遗弃的宠物,我曾经问过他,你做这些自己花费不少,又没什么好处,到底为何,他却是说,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些宠物向我摇尾讨好吗,你难道没有听到别人都在说我是个了不起的有爱心的人吗,你难道不知道当所有的人离开我的时候,只有这些被我收养的猫猫狗狗会不离不弃吗?养育,也是利益,这利益,叫做欢愉,叫做回报,叫做养老,爱是很高尚的说法,但藏在后面的,也只不过是利益而已。”


“你当真很冷血。”这是个新鲜而又残酷的说法,残酷到我和小能手面面相觑之后不由的齐齐想到了苏醒对于贺旗的评价,也只是冷血二字而已,他把什么都看的太清楚了,这不是个可以用理智生活下去的世界,更多的人享受着这亲情友情还有恩情的温柔味道,如果理智的生活,那这些温柔的味道就会变的让人生厌,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贺旗的冷血却是有几分道理的,这道理像种子一样突然的埋在了我的心里,让我不由的去怀疑当年先生向我伸出一只手看中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怜悯和同情的话,对于先生这种大人物来说,是根本不会存在的东西,唯一能够解释的,也只有所谓的我不曾看到不曾明白不曾想到的,利益。


“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温柔的对待这世界。”贺旗微微一笑,似乎并不觉得冷血是个充满贬义的词语,看着我们缓缓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让包括你们在内的人,活的更开心一些,先生那些事情,纵然有一份大义放在前面,但让你们变成你们所痛恨的人物去做你们所痛恨的事情,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张德利曾经说过,他节衣缩食过着乞丐都会看不下去的生活,不过是要磨练自己的心,然后去走先生那一条路,可是到现在,我都不曾看到他的心已经准备好了永远在黑暗中生活。”


“你还真会说。”小能手嘴巴一撅,讥讽的看着贺旗说道:“把我们弄的这般狼狈,甚至还动了枪手,你要是温柔了,历史就能改写了,什么暴君之类的人物怕都要变成和你一样的温柔善人。”


“不以雷霆手段,不见菩萨心肠。”贺旗笑了笑,脸色变的认真起来,正色说道:“先生走的太远,甚至做下了一场进退不能的局面,老三郎清退了下面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却又没有资金去安抚,必然会弄成许多乱子,可如果老三郎不曾清退那些手足,任由先生去掌控,迟早有一天,这些人会应机而起,搅乱这地方的安宁,老三郎进也好,退也好,小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还有上面那个姓单的大员,固守南宁也好,上进高层也好,总会生出许多祸害,所以,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我从缅甸请来的那些枪手,一击成功之后,这局面,瞬时就掌握在了我的手中。”


“老三郎那些手下跟了你,怕也不会立地成佛造福地方百姓。”小能手忍不住讥讽的说道:“那些人,早就野惯了性子,断然不会幡然悔悟,你压制的住一时,却压制不住一世,难道你就打算在这南宁常住久安下去?如果不是这样,新上位的那个王矮虎,总有一天会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的,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平头百姓。”


“所以,我可以把他们交给上千门。”贺旗淡淡一笑,说道:“站立在我们对面的上千门,可不会允许自己下面这些人去帮衬着对头做什么的,他们流窜的太久,好不容易找到南宁这么个地盘,不会轻易撒手的,如今的上千门,已经坐稳了这南宁江湖道的第一把交椅,凭着上千门里那些广西人在地方的交往关系,只要不乱来,坐稳坐大都是有可能的,虽然和下千门我那个朋友对着门,但想要在南宁吃下这些人又不惊动上上下下的关系,即便是那个聪明的家伙也是毫无办法的。”


“你真是疯了。”小能手愕然的惊道:“上千门那些人,得势之后,第一个要除掉的怕就是你,你不要忘了,当年让上千门土崩瓦解被下千门吞了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贺旗!”


“那当然是我做下的好事。”贺旗轻描淡写的笑了笑,点头说道:“他们当然恨不得把我撕了去拜祭拜祭那些被我葬送在缅甸山林泥沼里的同门兄弟,可现在的他们,却是需要我继续掌控着这个局面,我说过,利益是最好的朋友,这个朋友已经帮着我和那些上千门的人物做了很好的朋友,并且,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将这种关系继续下去,人贵自知,刘光斗这一次被苏醒搞的很狼狈,他已经算是上千门里出彩的头领了,可碰上苏醒和你们还是不够看,没有我,他们待不久的。”


“真是大言不惭。”小能手冷笑一声,说道:“你现在这样子,说是当年的汪精卫也不为过,口口声声说为了中国之存亡而努力,可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已,你这是出卖!”


“我只是要让这世间的小民活的更加轻松一些,而不是被先生和你们逼的连最后一口气都吐不出来。”贺旗眯起眼睛,笑容依旧的说道:“更何况,先生始终不明白,他所作的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看似布下了一场极大的局面,但这局面却是毫无根基,一击既破的,我曾经对他说过,只靠着阴谋与扶植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来的,就像是这一次,我不过请了缅甸的几个枪手,就在一夜之间让局面翻了过来,他始终不肯相信我,所以,我要证明给他看,好让他明白,与其花这些时间与力量去做这种纸糊一般的局面,倒不如做点简单明了的实事,让小民们在活着的时候,轻松一些。”


“看起来,你也不是什么都能料到。”小能手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或许是你离开我们太久,对于我们这里的变化毫不知情,先生那样的人物,是不会把什么都放在表面的,至少,我所知道的暗墨,并不是靠着阴谋与扶植立足在这个世界上的,先生早就有了安排,这大地上到处都有他设下的据点,在那里,都是我们这样志同道合的伙伴,等到乱起来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不是那些扶植起的老三郎一般的力量,也不是什么大腹肥肠的老爷,而是从据点里走出的同伴!”


“块垒那样的地方吗?”


小能手的得意和张扬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块垒这个名字在贺旗嘴中轻轻的吐出,他脸上的得意一下子就僵硬在了那里,半晌,有些愤怒又有些憎怨的跺着脚急道:“你知道了那又能说明什么,那里面住的人物,都是我们一样跟随先生的!”


“块垒可不是那样的地方。”贺旗微微笑道:“我所知道的块垒,是个窝藏着不能见光走投无路,手中沾满了小民血泪人物的垃圾桶,他们便是我说过的,为了利益而聚集在先生身边的人。”


“这不可能!”小能手听的脸色大变,沉声吼道:“我在那里住了这么些年,认识的都是对我很好的乡亲!”


“我自然知道你来自那里。”贺旗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小能手,缓缓的说道:“可你记不记得,在那种地方,总有些人一下子就消失,也有些人突然就出现了,虽然大家都是脸上带着笑,善意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他们终究是消失了。”


“这件事…”小能手猛的一愣,半晌之后,有些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这件事,你说的没错,是有些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没有人会在那种地方藏匿一辈子的。”贺旗缓缓的说道:“习惯了都市里的繁华热闹,退守在偏僻单调的乡村,不过是为了避过风头蛰伏到能够重返江湖的那一天,那些消失的人,便是返回了他们可以大展手脚的都市,有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所以,这依旧不是可以依靠的力量。”


“你那些枪手,怕也靠不住。”小能手沉默了许久,突然这样反驳道。


“当然不可靠,力量都是借来的,别人的东西别人想要回去很简单。”贺旗点点头,毫不介意的说道:“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力量,我所拥有的,也只是自己而已,不仅是我,即便是先生,想要在如今的中国拥有什么力量也只是痴人说梦而已,所以,先生做的这些事情,走到现在,也只是些白日梦,有这些功夫,倒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和上千门那些人设下纪委双规的那个局面,除掉了姓单的那条巨蠹,至少可以让地方上的百姓松一口气,这才是暗墨应该做的事情。”


“是对是错,做了才知道,你这种只会说的根本不算什么,不知道有多少人巧舌如簧,做起事情来却是一塌糊涂。”小能手争论的有些急了,语气就重了很多,甚至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放在了先生那个角度,这局面让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要知道,在心里面,我和小能手对于先生要做的那些事情也是有些看不过的,正如贺旗所说的那样,先生要做的,还有希望我们变成的,正是我们两个所痛恨的那些人。


“先生是个矛盾的人物,所以他才会容忍我去做那么多背道而驰的事情却视而无睹。”贺旗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迟早有一天会明白,先生到现在,依旧是在寻找着那条他可以走到最后的路,他即相信逼着这些小民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们会站起来做些什么,又怀疑这些小民哪怕是死了都只敢跪着,他曾经认为当年的暗墨只把眼睛放在那些贫苦的小民身上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可现在却又觉得哪怕是这样,也好过熟视无睹的让他们痛苦,他在找着自己的路,我走在一条他想要看看结果的路,如果他有朝一日发现自己走到了无路可走,那么,就会走向我脚下的道路,大家走在不同却又相同的道路上,做着矛盾却又一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