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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香犹在怀

作者:页北斗 返回目录

绿萍回去以后,香笙才感到身子已是十分倦了,于是回到房里休息,罗玉凰则陪着她,捧了一本书坐在床边看。她这一睡就睡过了好几个钟头,醒来时候天已暗下了。她看见原本床头立的一盏梅花五彩琉璃落地台灯被移到床尾,扭亮了,那灯光罩下来,好像薄纱一样,覆在她的身上。他依旧坐在床边,眼睛不望着书,反而望了她笑。香笙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罗玉凰向窗外努努嘴道:“小姐,你瞧外面,已是夜深沉了。”香笙道:“你这人真是,也不叫一叫我。我还想着趁下午歇市以前买一点菜回来,这一下是彻底没有饭吃了。”罗玉凰走过去,轻轻扶了她坐起来,道:“看你睡得那样好。我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叫醒你。”说着,肚子却不挣气得咕咕叫了起来。香笙笑道:“可是你的肚子背叛了你。”说着,一骨碌下了床,在床前柜的抽屉里翻找起来。罗玉凰道:“你在找什么?”香笙顾不上睬他,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皮包,在那里翻来翻去。罗玉凰道:“你忘了么?今天因为要借给你那位朋友,所有的钱凑出来,已经没有结余了。”香笙道:“是了——可我想,总还有百十来块在这个皮包里,要不然这个月我们就要喝西北风渡过了。”罗玉凰笑道:“西北风?那是什么?好喝吗?我还没有尝过。”香笙道:“这种生死关头,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我们穷到这个地步吗?就是今晚也熬不过去了吗?”罗玉凰听她说,更是哈哈大笑:“生死关头——这个词语你是和谁学的。”香笙又是担心又是气,丢下皮包,拿手绢掩了面道:“我这点底细你不知道的吗,还故意给我难堪。我这个没有上过学的,在你大学生面前,简直话都不敢讲了。”罗玉凰忙走过去给她道歉:“我该打,再也不开这样玩笑了。你拿帕子蒙着脸,担心蒙坏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香笙忍受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现如今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谁还有力气打你骂你。”罗玉凰拿了她的一只手握着,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会变戏法的。你亲我一下,保管能解决你吃饭的问题。”说着,俯身把左脸凑到香笙近前。香笙倒想看看他怎样变,于是在他左脸那里,轻轻得小啄了一口。罗玉凰一只手背到后面去,嘴里各样怪话念了一通,望了香笙道:“我觉得夫人这一个吻很值一点钱,怎么样也值50块。”把一个拳头,伸到他握着的她的手里去。香笙一看,是一张十块的钞票。香笙笑道:“在这以前,我可不知道你这个人竟然这样滑头。”罗玉凰道:“那我也是被逼无奈。夫人饿了,我总要想法子让夫人填饱肚子不是?”香笙道:“现在钱是有了,就是不知道那家面馆还开着门不开。”罗玉凰道:“管他面馆开不开。我带你到饭馆子里去,炒几个菜。香菇酿豆腐,你要不要吃?”那是香笙特别爱的一道菜,所以罗玉凰一说,香笙早已经等不及往外走了。


就在那一个天朗气清的夜晚,夜色里始终映着薄薄的绛色。香笙成亲两个多月以来,头一次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罗太太。


次日早晨,香笙醒过来时,旁边玉凰睡着的位置,已经空上了。她走下床,往客厅里叫了一句玉凰,没有回应。看看外面天色,日头已经上来了,然而对面丁记理发店两夫妇,男人还没有上工,街道上也还冷清。她披着睡袍,转回去整理被褥,往梳妆台上一望,玉凰的手表却落在那镜子跟前。拾起来一看,才刚刚八点钟。固然玉凰在工作这一方面,谁也不及他勤快。可是那样早就到办公室里去,还是头一回。一定他是接到很重要的命令,仓促间连手表也落下了。香笙恐怕他发现以后,要回家来取,耽误他的事情,索性自己给他送到办公室去。于是飞快得洗漱了,外面罩一件棉袍,揣了手表就走出来。


丁大姐正倚在门边喝一碗粥,眼见她出门,三步赶两步得迎了上来。为昨天不小心把绿萍当做女贼抓了那件事,是赔罪又赔罪。绿萍站在那里直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她是不依不饶,十二分恳切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丁大哥也从店里出来,香笙心想,这两夫妻如果我不讨他们一个人情,他们心里总过意不去,便是没完没了的,因此趁丁大哥走过来,香笙道:“丁大哥,上白班么?”丁大哥向着她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一向都是白班。”香笙道:“那太好了,我有一件事劳驾你。”丁大姐道:“是什么事。”说着,向旁边她的丈夫使一个眼色。香笙道:“玉凰出门时候,把这个手表落在家里了。我原本要给他送过去,可想着我一个女子,在人家衙门里抛头露面总归不好。所以想劳烦你帮我送一趟。”丁大哥摆摆手道:“不劳烦,正好我去上工要经过他们工程处,我给你拿过去,就是顺路的事,不成问题。”香笙于是把手表递交与他,道了谢,顺势回屋去了。


罗玉凰先到了办公室,照例打扫桌面的时候,就很有些魂不守舍。自从同香笙结成夫妻以来,那样冷的天,自己睡地铺也睡足了两个月。一开始,自己感到羞涩,每晚睡在她床边,只要看着她已很满足。到后来,渐渐同她熟络了,看她的神情,还是对自己存着戒心,虽有点不甘心,然而还是遵照她的意愿,一丝一毫不敢同她勉强。一直到昨晚,自己这一片真情,总算打开了局面。想来香犹在怀,脸上就是一热。因此办公室里那几张桌面,擦来擦去,足足打扫了一个钟头还多。


这时,看门的老张走进来,递给他一块手表,说是外面一个人让交给他的。罗玉凰想着,一定是香笙送过来的,也难为她跑这么大老远,正想追出去看看,当下走进来一个人,说是要找工程处杨主任。罗玉凰看他年纪不很大,身材精壮,中等个头,身上穿着半旧的棉大褂,一条细长脖子上面顶着一张方脸,头上戴一顶驼色圆檐礼帽,那帽子下面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一张嘴紧闭着,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一看就是商人打扮。罗玉凰不敢怠慢,将他迎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奉上茶水,让他等一等,自己到门房那里去给杨主任通电话。


这边通知了杨主任,回到办公室来,只见那个人从桌上拈了一张片子在那里看。看了一会儿,抬头问他道:“这个叫罗玉凰的人,可是在你们工程处做事?”罗玉凰道:“正是在下。”


“哦?你就是罗玉凰。”说时,便对他上下打量,脸上神情也松懈了一点。玉凰看着他,茫然不知何解。他笑道:“说起来,你同我还有点亲戚关系。你可知道我是谁?”


罗玉凰看他的表情,倒不像是说笑,只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对这个人丝毫没有印象。他心里面猜测,这个人也许是同香笙沾着亲戚的。他自认为记性一向很好,即便是只见过一面的人,再见时不可能想不起来。婚宴上香笙的亲戚他也见过,唯独有一家递了喜帖却没有到场的,听说是在城里面做生意,很发财的。现在看来,就是眼前这一位,八九不离十了。因此他试探性得问道:“是姑夫么?”


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递了片子给他。罗玉凰很毕恭毕敬地接过来看了,只见片子上写的名字叫做李决明。他想,幸而自己没有叫错人。


李老爷道:“年前听闻香笙嫁了人家,她在我家里住了几年,这个小姑娘非常机灵,我和她姑妈都很喜欢,当做女儿一样看待。她的婚宴上我没有到场,于她我是抱歉,于你来说,又实在是失礼。从人家嘴里,不知道香笙究竟嫁给怎样一个人,还有点耽心,不过现在我看你像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年轻人。”


罗玉凰得到他的夸奖,受宠若惊,谦逊的话也忘了讲,只管笑着给人家斟茶。


李老爷示意他坐下,掏出一支烟,放到办公桌上一推,那烟滚着就到了罗玉凰面前。罗玉凰是不抽烟的,这会子好像不接上来抽显得格外没有礼貌似的,只好硬着头皮拿了起来,又走到窗台上取了一盒洋火柴,先给李老爷点上,自己那一支也像模像样用食指与中指夹着,伸到嘴边。


这烟刚吸第一口,因为抽得太猛了些,整个人就被呛得直不起腰来。李老爷看见,又是一阵笑,走过去把他两指头间的烟卷拿了过来,笑道:“想不到你这个人实在老实得很。”这一下看见他一张脸白惨惨的,蹙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仿佛病人似的。罗玉凰咳嗽的当时,向他苦笑了一下,刚要说话,猝不及防又是一阵猛咳嗽。


李老爷复又坐下,把自己那支烟也掐灭了,道:“玉凰,本来我做长辈的,不应该多嘴。可是我看你年纪轻轻,身子倒有点发虚,又忍不住要劝你,虽说你是新婚,可也不要太劳累了。平时多注意补补身子才是。”罗玉凰听见,脸唰一下就红了,这样的事他不好和人家解释,只好回道:“姑父劝得极是。”李老爷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下去。


罗玉凰从那一口烟中缓过劲来,对李老爷问道:“姑父找杨主任可是有什么事?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李老爷道:“只不过是生意上一点事情,和你们矿山挂着联系。我手上有一张证明,里里外外要走几道程序。政府里面我没什么熟人,听说你们杨主任岳丈大人曾在政府里面做事,说话很有点分量。因此我来求你们杨主任卖我一个人情。”正是这样说时,外面的木阶梯上响起了踢踢踏踏的皮鞋声音,李老爷站起身道:“大概是杨主任到了。”迎了出去。


果然,楼梯走上来一个男人,身材干瘦,戴圆框眼镜,看他一张脸,年纪仿佛在五十上下。他见了李老爷,忽然脸上笑开了花,道:“哈呀,李老弟,竟然是你?来之前也不给我通个电话?叫你白白等在这里,真是怠慢了你!”李老爷也是满脸堆笑得唤他为“杨老哥”,一双手就递了上去,双方紧紧得握手,倒好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似的。杨主任道:“你这样,到我的办公室里去,说话也方便。你不知道,我新近搬了屋子,你倒赶巧,今天就在我这里吃饭,做这新居第一位客人。”李老爷说着恭喜,向罗玉凰点了一点头,便同他一搭前后说笑着往最里面一间办公室走去。


罗玉凰回到办公室里坐下,立马又想起,这件事情该和香笙通个气。毕竟李老板是香笙的姑父,又曾有恩于她,如今到了这西华山,自己好歹尽一尽地主之谊。于是走到门房,给家里去了一通电话。


那边香笙刚接电话,罗玉凰便迫不接待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香笙问道:“是玉凰么?”


“是玉凰。”


“我让丁大哥把手表交给你,已经拿到了么?”


“已经在我手上了。”


“那很好。”


罗玉凰听见,电话里传来小孩子哇哇的哭声,仔细一听,倒不止一个似的。便猜到八成对门理发馆的两个小崽子又被丢在香笙手里带着,心里面无缘无故得心疼起自己的女人来,觉得那两个孩子,实在是正当最闹腾的年岁,一回两回还过得去,长此以往,就非常不像话了。而以香笙的性子,人家托她办一点事,她往往比自家事还要上心。本来好好的一个少奶奶,不能在家里享清福,倒成了人家雇佣的奶妈似的。这样一想,本来要告知她的事,也就不愿说了。可是电话那头,香笙听见半天没有人言语,便道:“你方才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要先听一听这好消息。”


罗玉凰支支吾吾道:“也没有多么大的事……是你城里面那位姑父来了。”香笙道:“现下在哪里?”罗玉凰道:“正在我们工程处杨主任那里。”香笙显得很欢喜:“哦,这个是好消息,那么坏消息呢?”罗玉凰道:“我想既然姑父来了,我们总该好好招待人家一番。只是眼下我们手头上很拮据,自己还闹着饥荒,因此为难。”香笙道:“是了,但是我想一想办法,一顿像样的饭局总要办出来,你呢,务必把姑父请到家里。”罗玉凰道:“不消急,中午杨主任那里安排了饭局,轮到我们这里,那也得到晚上了。中午回去,我们再商量商量。”香笙道:“不过你也要事先同姑父约定好,假若人家吃完中饭早早得就下山去了,难道你还把人家请回来不成。”罗玉凰道:“话是那样说。只是杨主任也在,我急急忙忙得邀人家,倒好像我和杨主任抢客人似的。”他正在那里打着电话,楼梯上吱吱呀呀得响起来,罗玉凰看见杨主任和李决明一并走了下来,又透过窗户看见两个人坐上平场停着的那一辆小汽车,一溜得走了。那汽车去的方向,好像是下山路。这会子香笙在电话里头又说了一句话,他是没听着。只好对电话里说道:“我中午回去再同你说罢!”便扣上电话筒。


罗玉凰追出去看时,汽车已跑得没影了。只好回到办公室里坐着,手头上的事做完了,无精打采得就在那里等,除了一个同事到办公室来走了个过场,除此而外并没有见小汽车的影子。多等了一些时候,门房来锁门时,他才怏怏得走回家去。


刚刚快走到家时,只见身边飞快得赶超过去一个小贩,手里面拎着一大提红通通的生肉,乍一看,原是半只被人剥了皮的麂子,个头不很大,剩下上半节身子,两个眼窟窿里套进去一条麻绳,就这么穿起来给提着,淋淋的血水淌了一路。那个人连走带跑的,看样子正是往自家方向去了。


他也就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走到家门口,站在廊下,只听见香笙和那个小贩说话:“我只要两只腿子,你把腿子剁下来。多的我不要。”那个小贩连赔笑带缠闹得硬劝她要把这整半只买下来。香笙不肯,急道:“我说了只要两只腿子。你快拿到后边茶房去吧,站在这里,把我这一片地板都淋脏了。”说着,掩住了口鼻。那人只是嬉皮笑脸,不肯挪动步子,看见这么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妇,又是一个人在家,嘴里越发不像话起来:“上午才打的,可新鲜呢!这是一头公麂子,虽然年岁不很大,嘿嘿,保准你爱呢!”香笙听见他说话很有些不三不四,一时气不过,又不愿和他吵,便向外一望,正望见罗玉凰沉了一张脸走进来,怒道:“你是什么下三滥的东西!敢到我家里来撒野!”那小贩原本见香笙一张脸涨的通红,更有味道,正自高兴,忽见男主人回来,急忙吓一跳,手上一松,那半只麂子肉啪得掉到了地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敞了半扇大门,罗玉凰个高,外面又披一件米色薄呢的挡风衣,往那门口一站,几乎挡住了从门外进来的光线,他气势汹汹向那小贩说道:“你没听见她说吗,只要两只腿子!你要是不肯卖,那就滚吧。”小贩点头如捣蒜:“我卖,卖。”从地上捡起那一大块生肉,乖乖跟着香笙到后边茶房。


罗玉凰只是不放心,也一路跟了过去。


那小贩飞速剁下两只腿子,往秤上胡乱一挂,报了价钱。香笙递过去票子,他接来,往裤袋里一塞,尽管低着头,一撒腿跑出去了。


香笙先做了两样新菜,在锅里温着,这会子端了出去,见罗玉凰依然是余气未消,吊着一张脸,只顾在那里发愣。香笙从未见他如此气势,也被唬住了。


罗玉凰道:“这一次是我正好碰上了,若是晚半个钟头到家,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以后小贩不要叫到家里来议事,一回两回三回,我不能回回都赶上救场。”


香笙听他的话,倒好像怪在自己头上似的,便解释道:“是接了你的电话,我赶着去买菜的时候,听见猪肉摊子上有人说他得了一样罕有的野物,正在请人帮他宰杀。我想着请客正需要这样一道野味,就给他留了地址,请他到时间给我送一点过来。”罗玉凰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这样的地方,隔三差五就有人猎了麂子来卖的。所以这麂子肉,在我看来,同牛羊肉一样,再平常没有了。”香笙笑道:“你不过是为着那个人生气,何必迁怒于这不相干的麂子呢?其实,这件事也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不过我碰巧遇着个无赖罢了。这青天白日的,他哪里就敢做什么?犯不着为他生气。”


罗玉凰道:“我怎么是生气呢?我是耽心。你一个人在家,我无论如何是要挂心的。经过这次教训,我想,我们家里,很有必要请一个佣人。”香笙道:“这个家里里外外这一点子事情,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打理,请佣人这件事,我看还是算了。”罗玉凰道:“让她给你打打下手,最重要的,我留你在家,也比较放心。”香笙看着他,不做声。


罗玉凰道:“我看对面的丁家,老把孩子往这送,实在非常不客气。请一个佣人,也省的你给她家当佣人了。”香笙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人家看我一个人孤单得很,才央我帮着照看娃娃。那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我是自愿为之。”罗玉凰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替你抱不平。在你没嫁过来的几年里,难道她不是一样带着孩子过吗?现下得了你这么个好处,越发得理所当然起来了。等有一天你不给她帮忙,她反而要怨恨了你。”香笙道:“你话不能讲得这样自私,更不能把人家想得这样坏。我们有能力帮忙人家,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们不吃亏的。再者说了,人家肯找我们帮忙,也是我们有能耐,人家看得起我们。都是街坊邻里,改日我们遇着什么事,有用到人家的时候,也不至于开不了口。你说对不对?”罗玉凰自觉有点过分,便道:“你的心总是这样好。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说着,气也消了一大半,拿起碗来,走到茶房里,给香笙盛了饭出来。香笙道:“菜我准备了有七八样,只是这一味汤,我拿不准主意。是火腿汤好呢?是乌鸡汤好?或者是鲢鱼汤好?”罗玉凰道:“不瞒你说,就是姑父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香笙道:“你不是说,他中午被杨主任邀走了吗?难道你没有对他说,请他晚上过来?”罗玉凰道:“当时我正和你讲电话,就看见杨主任和姑父乘车走了。也不知道杨主任说请他在家里吃饭的话,还作数不作数。”香笙道:“你给杨主任家去一个电话,问一问。”罗玉凰道:“这样光明正大得打电话到人家家里去邀客,未免说不过去。”香笙道:“谁叫你说实话呢?你打电话去,先问一问客人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给人家说有一样东西落在你手上了。”罗玉凰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着。”当下取了电话薄子来,照着给杨主任家去了一通电话。谁知道,电话那头人家说,杨主任中午并不曾回来过。


当下,两个人静默无言,在那里对坐了几分钟。直到客厅角落的鱼尾挂钟当当敲响了铃,是整一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