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此刻仿佛是一个僵硬了的带线木偶，下意识的依照着钟灵心的话，吞咽着不断滴落在唇上的血液。
香甜的血浆没有一丝血腥味，顺着喉咙滑下，一股奇异的能量瞬间蔓延开，遍布她的全身。
那股涌动着的能量，将她紧紧的包裹着，微微发热。
闻香听着胸腔内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腹部上那个致命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的愈合着。
宋思昭的心头一怔，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脸上的神情满是匪夷所思，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心念一动，她隐约想起了什么。
宋思昭的神情忽然变得极其凝重，紧抿着唇，朝闻香煞有介事的说道：
“闻香，刚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第四个人。”
闻香的手指轻轻地颤抖了下，瞠目结舌的摸了摸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臂。
她眼中的光猛地晃动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凉气。
闻香怔怔的看着钟灵心，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腹部。
那里现在只剩下一到粉红色的浅色疤痕。
“头儿，我不是做梦吧！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一定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天方夜谭，真是太神奇了。我还以为……”
宋思昭的嘴角抽了抽，一巴掌轻轻地拍在闻香的后脑，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神情肃穆，郑重地又将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
“记住，刚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第四个人，就是死也不能说出去！”
闻香痛呼一声，捂着脑袋，一脸幽怨地看向宋思昭。
恰好对上一双弥漫着一片寒霜凌冽的眼眸。
闻香的脸色顿时一正，目光清澈真挚，就那样坦坦荡荡地回望着宋思昭，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她还举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信誓旦旦的说道：
“头儿，你放心！就算死，我也会保守住这个秘密。”
说完，闻香勾了勾嘴角，感激地朝钟灵心莞尔一笑。
而后，她的嘴唇开了合，合了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己的命都是别人救得，一句感谢未免太过轻薄。
闻香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虚的对钟灵心说道：
“救命之恩此时我还无以为报。你若是因为救我，而祸事上身，我就是恩将仇报了。以后你有用到我的地方，随时开口，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钟灵心没有说话，懒懒地抬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淡淡的回道：
“若不是因为陆千哲，我也不会救你。你要谢就谢他吧。”
钟灵心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目光幽深地瞥了闻香一眼，顿了顿，又补充了几句话。
“我只能救你这一次，如果你坚持保护这座城市，可能还是会死无尸。我不想刚刚流的血白费了。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好，有些人不值得。”
闻香闻言，顿时别扭的移开视线，低垂着头，眼中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暗。
如今的安全区也不是铁板一块，联邦军部的势力四分五裂，各自为政。
联邦这个庞大的机器早已解体，掌握了强大的热武器的军方力量逐渐演变成数个势力团体。
能力者作为各种势力间争权夺利的筹码，闻香也感到很累，感觉前路迷茫，不知走向何方。
她不想成为某个势力手中的棋子，龙组中的能力者也被各大势力瓜分，他们也有家人，也有弱点，或被威逼，或被利诱。
闻香原本只想遵循自己的信仰，誓死保护荣国，但是现实却狠狠地将她拍醒了。
熊本市安全区内的能力者，远远不止城墙上这几十个人，他们被各大势力藏了起来，每个势力都是当面一套，表面上大义凛然，背后的小动作不断，私下的争斗不休。
谁都想当安全区的那个第一人，推出来送死的能力者，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小孩子，至于她，因为不愿意站队，加入到某个势力中，或许早已经成为了棋盘上的弃子。
她和那些被抛弃在地下城外的普通人一样，没有了价值，如果没有异能，怕是会和他们一样，沦为权力者的玩物。
其实，闻香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也对上位者的忌惮心知肚明，只是之前剩下自己一个人，有些心灰意冷，不愿深想下去，只想完成作为一个军人最后的使命，保护每一个平民百姓，守住安全区的每一寸土地。
现在这样一琢磨着，她的脸色一点点的凉了下去。
在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后，闻香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她以前没想明白的事情，好似一下便看得通透了。
若是没有钟灵心她们，自己的尸体怕早已经是冰冷，被乱鸦蚕食，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闻香抬起眼帘，情不自禁地轻轻吁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担，脸上露出些轻松。
闻香飞快的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暗淡一扫而光，目光亮得像苍穹之上璀璨的星火。
她心中一动，抬眼看进宋思昭的眼眸，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头儿，我以后跟着你吧……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旋涡中。”
宋思昭因为闻香眼中的坚定看得一愣，她迅速地回过神，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人。
冷峻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忽如一夜盛开的昙花，一闪而逝。
宋思昭听完闻香的话，，她拍了拍闻香的肩膀，沉默了好了一会儿。
余光瞥了眼钟灵心，有些不确定她会不会同意，有些干涩地说道：
“这事我做不了主……”
闻香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看向钟灵心， 像是自嘲，又像是玩笑般道：
“我现在没什么东西能够报答你的，除了会使点异能，你介不介意我以身相许，这辈子我就跟着你了。”
钟灵心手中止血的动作一顿，倏地抬起眼皮，眸中潋滟着柔和的秋水。
探寻的目光在闻香和宋思昭脸上流转了一圈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
钟灵心的手中燃起一簇金红的火焰，她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飞快地往还在流着血的伤口上掠过。
一道细小的黑烟霎时升腾而起，嘶嘶作响。
之前还在淌着血的口子瞬间消失不见，恢复了白皙光滑，仿佛流血的那一幕只是错觉。
钟灵心将撸起的袖子放下，挡住了两人关切的视线，若无其事的开口道：
“上次事件中，莫名其妙得到的异能。我本来想以后再告诉你们。”
宋思昭的眸色沉了沉，眸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钟灵心耳上的那对枫叶状的耳钉上，最后眼角渐渐低垂，掩去眸底的惧意。
宋思昭的抿了抿干涩的唇，犹豫着，走到了钟灵心面前。
她有许多话要问钟灵心，那些话宛如被泥沙堵住的河道，无论如何都要从嗓子眼汹涌而出, 但最后溢出的却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询问。
“你耳朵上的那对魔……武器是哪里获得的？”
宋思昭缓缓站直身子，自上而下俯视着钟灵心，目光沉沉，隐隐透着威严，目不转睛，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钟灵心似乎没有料到宋思昭会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惊讶。
过了一会儿，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指腹摩挲着左耳上的碎光，从善如流地回道：
“也是上个事件中，我被血蛊王拖进血池。失去意识后，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这对灵器就凭空出现在我身上了。”
钟灵心闭了闭眼睛，感受着从碎光上传来的熟稔亲切感，顿了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我现在有一种错觉，好像它们本就属于我。如今，只是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宋思昭听完后，眼中划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只觉得心湖中仿佛落入一块巨石，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嗫嚅着想说话，可是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微微发涩。
宋思昭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只凝出了一个残破的字：“……梦？”
***
林银城感觉自己又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着，好像是在一辆行驶着的车上。
他也不知道躺在什么东西上，软绵绵的。
林银城努力的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无比，除了意识模糊，身体和他彻底失去了联系。
耳边熙熙攘攘，十分的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叽叽喳喳的在说着话。
“教授，我刚刚取了他的血样，竟然是蓝色的，而且这个人的异能真是特别，竟然是空间系的，我们所有的试验样品中都没有出现过。”
“ 嗯，他应该是唯一的一个空间能力者，他很有研究的价值，不枉我得罪雷霄，亲自出手。”
“那个雷霄不过就是老板跟前的一条狗，哪里能跟您比啊？”
突然行驶的车上传来一阵划破天际的尖叫。
“怪物！数不清的怪物！掉转头，快！去安全区！”
一道急促的刹车声，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银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在车厢上，他的头猛地碰击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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