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有了这样质的飞跃，李志峰感觉自己的业务确实比以前做得更好，一年下来，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人逐渐觉得力不从心，想在外多招聘几个员工，回想自己刚毕业的状态，招人是个技术活，花成本不说，公司太小还不一定留得住人才。

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到处打电话诉说难处。电话给严岩自然是要聊一下最近的业绩，严岩心里知道，在李志峰的嘴里每次是没有低于五十万以下的订单，但是最近两年来看，确实比过去好了不少，房子买了，至少也配了一个不贵的汽车，算是有车有房。

李志峰每次都问严岩今年挣了多少钱，其实学财务管理的严岩并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话题，要是比别人高的收入，别人会觉得自己显摆，不如别人，又这了自己面子。所以老是问别人收入多少，除了和自己比较一下，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每次只能大概敷衍的回复李志峰。

二人天南地北的聊天，聊到公司管理，聊到未来规划，最后严岩聊到梦想公司半年才发一次工资。李志峰听了义愤填膺，说想不到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公司，还是大公司，真是奇葩。在这样的公司工作，还真是委屈了你这个兄弟。

严岩也感到苦恼，旅行社虽然生意还不错，但是也发展到一个瓶颈状态需要突破，服务行业自己又不喜欢，平日里和欧阳雪往往意见不和，往往一个想法好不容易二人商量好得不到实行就不了了之，自己又不能在自家的小店面里专业管理，发挥不了自己多年学习的才能。

李志峰也从心里觉得，几兄弟这么多年是应该发挥大家的才能和团队能力的时候了，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于是认真给严岩分析了目前宠物行业的前景的市场阶段，邀严岩一起到公司组建创业团队。严岩过去本来对李志峰有不靠谱的看法，这次听李志峰居然能对市场分析得头头是道，偶尔还能拿出数据佐证，也有清晰的未来规划，看来确实进步不小。

士别几年，虽刮目相看，严岩对李志峰也不能完全放心，私下里对市场做了调查，觉得李志峰这回说得不虚，然后又和李志峰商量好，既然大家要一起做事儿，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工作随意性大，特别是制度和财务问题，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虽然在这一段时间里会感觉到各种约束，但是对长远发展来看，是有利没有弊的。

李志峰爽快答应，虽然不知道公司以后会发展到什么样子，不能承诺什么，但是在自律这方面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又找来鸡哥，说严岩都决定加入了，我们几兄弟一起干吧！

鸡哥正好这几年公司发展缓慢，工资几年没涨，前女友就是和自己这么分手的，睡着时间推移，物价不停上涨，这不涨的工作着实给让家里感觉压力越来越大。

眼看严岩都自己开店好多年，李志峰这回转型还算成功，觉得自己和严岩对李志峰也是知根知底，再怎么着不会坑自己，上班无趣，不如出来搏一把，自己又不是出钱投资，只是上班拿工资，亏也只亏时间，如果连这么一点风险都承受不了，就什么也不要做了。

考虑了几天，最终做出了决定，大家在一起干。

李志峰又找来自己表弟涛涛加入公司，这表弟给李志峰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宠物医疗设备行业，咱们公司是有一定客户基础的，与当地很多宠物医院诊所都有合作关系，基于这个基础上，咱们可以扩大经营类目，建立自己的网站，让原来的客户在网站上下单，我们就有能力在供应上不断加入合适的产品。日子长了，医院之间口碑相传，我们的客户数量一定会增加，产品销往全国设置国外。咱们虽然做不了像阿里巴巴那样的综合性大公司，但是在这个行业，我们几个人是够喝一壶的。

大家都觉得目前这个规划是比较合理的，虽然在细节上，严岩有不同的看法，比如目前大的互联网大的平台公司流量是非常大的，不能忽略这重要的一个客户来源。

但是又想到目前公司刚刚起步，人力财力有限，一开始不能面面俱到，先按大家认可的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办事，肯定是没有错的。

李志峰，鸡哥，涛涛，“股东”方大师，再加上之前一个仓库管理员老员工，五个人就把这公司办起来了。

因为是初创阶段，严岩和鸡哥也把工资降得很低，李志峰更是说，这公司目前是自己投资办的，自己可以不要工资。

在这一点上，严岩觉得不太合理，立刻想到了旅行社程总一开始不计报酬的承诺。实际人都有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不计报酬是一个天大的谎言。转念想到这公司虽然大家都新加入进来，但是都没有投入资金，实际上是任职的状态，李志峰是公司的初创人，有决策执行权。他不要工资，实际上回报远不止工资。

那拿了一部分钱的方大师，也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入股”，并没有在公司章程注明，也没在工商部门注册。到底是借钱给公司，还是入股在公司，李志峰和方大师二人之初具体是怎么商议，还是并没有具体商议，各自以为，不得而知。

既然公司都走到这部，严岩也不好再说什么，还是齐心协力先把公司做好再说后续的事。

几人都诚心满满，雄心勃勃。严岩回去和欧阳雪商量，欧阳雪也满心支持，觉得梦想公司上班几年，工资一直拖欠，做事的人不涨工资，不做事的到老板办公室诉苦，反而工资涨一大截。偏偏严岩这人不喜欢卖惨，没什么前途可言。

让自己的老公出去闯闯是一件好事，自己的小旅行社一个女人家也没有想过做得多大，不想去做女强人。只有严岩父亲嘀嘀咕咕，觉得在梦想公司上班稳定，虽然半年才发一次工资，但是过年的时候也是补上了的。工作上反反复复折腾，不靠谱。

为这事严岩终于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严父对这个儿子始终不放心，到底是哪里不放心也说不上来。因为严岩这孩子从小到大没有给家里惹过事，小学时候还一直是年级好成绩梯队里的学生，而且还如愿以偿考进了当地学校里的重点中学。

照理说这样的孩子，父母应该感到欣慰，可是每当让人夸奖自己孩子的时候，严父总是瘪嘴说这孩子一般，总能找到例子说自己孩子不如人。

严父没有想明白，逐渐长大的儿子和父母关系忽冷忽热，成绩慢慢下滑，在父母面前变得越来越急躁，开始和李志峰一群半大孩子夜不归宿，喝酒甚至打架。

幸运的是终究严岩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考了个一般大学交了差。本想混个大学毕业回来，找个稳定的工作，人定了性，没想到严岩儿子都几岁了，干工作还要东跳西跳反复无常。

在一次严父单位退休家属老聚餐会议上，有人问严父身边严岩：“小严在做什么工作？”

严父抢先答道：“刚要准备辞职。”

“哦？为什么要辞职？”那人关切的问。

严父又是嘴一撇，说：“现在的年轻人，东一下，西一下。”

严岩忙给那人解释道：“没有，叔。我是和朋友一起去做生意。”

“哎哟，那还是不错，现在这个年头，要做生意才赚钱，不像我们这些老朽。”那人其实很给面子，就算只是冠冕堂皇的话。

严父却反驳道：“什么做生意，谁知道会不会做亏，做不好，几个酒肉朋友，还不如外面打工的。”

也不知道严父这是谦虚还是真的看不上自己儿子。

那人也安慰严父，说：“这个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当爸的总要让年轻人出去闯闯，不管闯得如何，只要他不在外面去惹是生非就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严父垂头丧气，宛如一个斗败的公鸡，低着头，表示出无可奈何。

严岩再不言语。

吃完饭，走在大街上，严父看严岩脸色不对，又不知道这儿子今天又闹什么情绪，父子二人并不说话。

终于快到家时，严父忍不住说：“你们公司的营业执照有没有啊？做生意是要办营业执照的哦，不然是犯法的。”

严岩被这个低级的问题问得火冒三丈，不知道怎么发，说：“你能不能说点高级的？”

“哪里不高级？”严父错愕。

“你说我们的旅行社办营业执照没有？还用你来教？”严岩说。

“我就是问一下，你发什么火？”严父说。

“你问一下是什么意思，是显得你有见识，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严岩说。

“你在发什么疯？”严父不解的问。

“我发疯？你这人不把自己的儿子贬得一文不值不高兴是吧？”严岩在街上已经有点失控。

“什么意思？”

“我明明就是辞职去创业，一起搞公司，你非得要在外人面前说我生意做不走，不如打工，你成天盼着我生意做不走，比你不如是吧？一定要弄得别人说我只要不惹是生非就可以了，你才高兴？你就不能说个自己儿子好？”

严父才明白儿子的真实想法，说：“我这么说一下有什么不得了？”

“你当然觉得没有什么？可是你在说我，我要是这样说你行不行？”严岩说。

在辩论这方面，严父自从严岩三四年纪就说不赢严岩，这一点是得到了母亲的真传。

虽然按严岩的说法，如果他这样说自己肯定自己也会不高兴，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只是在老同事面前谦虚了一下，无伤大雅，这小子在自己爹面前发那么大的火，却是没大没小。这一点，也很像自己的妈。

严父心里也并不高兴，说：“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不得了，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不得了……”

“我没说我有什么不得了，但是我没有你心中那么不堪。”严岩说。

身边的严母觉得两人在大街上吵得不好看，连忙两边招呼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二人气呼呼的回到家，没有继续争吵，反而几天没有说话。

严母平常和老头子每天拌嘴，这时却觉得父子二人这样下去不好，不知如何劝解。只能私下里骂了老头子一通，说老头子这个人一辈子毛病深沉，只知道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严父冷静下来，想了两天也想不出个问题所在，还是觉得这儿子脾气像妈，蛮横无理，莫名其妙，只是儿子终究是儿子，只等他气消了就完事大吉。

等两人都心平气和的时候，才来召开家庭会议。

严父首先发表疑问：“我这当爹的一辈子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一回到家跟我就没有话说，说话你也基本不听。”

严岩语气平调，也不转弯抹角：“我知道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但是你不知道你有一个最大的毛病，不知道为什么？你对自家的人，特别喜欢泼冷水，在外人面前喜欢贬低，你自诩为是中华民族的美德谦虚，实际上你潜意识贬低别人，是认为自己绝对正确。但实际上，你没有绝对正确的。”

“你怎么这么说，我平时这样，还不是为了给你敲个警钟，不让你们乱来，犯错。”严父不服气。

严岩听了也不服气，说：“我不需要你时刻装腔作势的给我敲警钟。我从小到大，给你给家里惹过什么事没有？小时候成绩都是学校年级一二名，现在我一边上班，一边做自家生意，守法守纪，钱不敢说挣得最多，也比很多人多，我就不明白，每次我说我想做什么，有什么期望的时候，你就撇个嘴巴，这里我也不行，那里我也不行，你还要我怎样？反而是我感觉你处处和我作对，升初中那会，你说我考上重点中学就给我奖励一个学习机，考上了你不但不履行承诺，我要，你还把我打一顿，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你啊！”

说完，严岩觉得松了一口气。

严父一时语噻，想了半晌才说：“你要相信，我们当父母的始终是为子女好，不会害你。另外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走过看过的都比你多，父母说的话多少还是有道理的。”

“你为我好就是所有的理由？这世上多少人好心办坏事，你不是不知道。世界变了，你知道现在的人都在想什么？都在干什么？你就成天说要找个单位，要找个单位，那么多单位倒闭了，改制了，你不是不知道。”严岩说。

严母听了接着对严父说：“成天都叫严岩给你在手机上买东西，还装作你一天能干得很。”

这一补刀，补得严父无言以对。

严母看着老头子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回头对严岩说：“不过，你爸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够用，说话不要那么急躁，语气好点。”

严岩被妈这么一说，心里突然觉得过意不去。想过去对家人确实脾气不好，说话过于直接让人难以接受。语言是门艺术，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要加强沟通能力，对别人对自己都好。

家庭会议终于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情况下结束，这样的情况是一家人从来没有过的，又觉得这样的会议以后说不定越多越好，有反而有利于团结。

当然严岩最终并没有把自己父亲的话作为参考标准，义无反顾到梦想公司辞职。

张总当即觉得可惜，问严岩为什么要辞职，严岩毫不避讳，说公司涨不涨工资倒还不是最大问题，可是这几个月不发工资，自己调整了好久，依然不能接受，准备自己出去创业。

张总语重心长，说：“公司不会垮，这个行业是这样的，近几年不景气，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老板也在积极努力的筹集资金开发项目。他压力也大，六十多岁，几个儿子要养，还得还银行贷款，公司就是缺少做事情的人，你以后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自己创业有风险，成功了还好，不成功的话浪费时间不说，指不定还欠一屁股债，让人笑话。”

这些话丝毫不能劝得住严岩，严岩心里只回荡一句话：“你们不发工资，你们不发工资……”

这种情况，张总也只有答应，再招聘人员，可是梦想集团找人也是一波三折不容易，办好交接工作已是两个月以后的事，在这段时间，严岩已是迫不及待。

终于到了李志峰的公司报道，严岩刚到就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库存账务盘点一次，买了新的财务软件录入了原始数据，随机就叫齐公司的人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