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起火了,快退下去,快退下去!”从旁护卫的兵将急了,一面救火,一面掩护景明帝退下阁楼。
他们才退下,火势便大旺起来,很快吞噬了整个楼阁。
可恶!景明帝阴沉着脸,怒气沉敛于胸狠狠翻腾。
景明帝的狼狈退下立即影响到了士气,一批一批的士兵前赴后继战死城头,望夏却越战越勇。破城的倒计时开始一分一秒的紧迫启动。
景明帝的脸越发阴鸷骇人,如困兽般在城楼下来回走动。
“陛下!”副统帅江城从城楼上下来,浑身浴血,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愿死守宛城,只恳请陛下……”
“江城,你是不是觉着这宛城守不住了?”景明帝死盯着他,阴冷冷地打断他。
“陛下乃万金之躯,一国之尊,不容一点闪失,臣斗胆恳请陛下急速撤退至邺城。”江城叩首。
“不,朕不走,朕就不信望夏能破的了这城!”景明帝断然拒绝,咬牙切齿道。要他撤退弃城认输,一国之君颜面何存,在素儿面前自尊何存?不,他不能输于他的情敌,决不!
“陛下!十几万兵力已再无可用之兵,而望夏却气势可吞日月,城须臾便可攻破,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江城不住叩首苦劝,其他将领纷纷响应,齐齐跪地哀求。
“江城,你乱我军心,想死吗?”还没破城,众将就哀嚎一片,全无了斗志,景明帝大怒,森森寒光的指挥剑直架上江城的脖颈。
“陛下!”江城血泪哀嘶,双手直握住剑身,鲜血顿时蜿蜒而下,“你一向圣明睿智,怎么今日就如此糊涂呀,胜败乃兵家常事,保存实力才是英明的决策!”
见他浑不怕死还在苦劝,景明帝阴冷一笑,煞气蓬发,“江城,你真的想死吗?”
“陛下,臣一人生死是小,陛下生死却是国之存亡啊!”江城悲呼。
“好,你不怕死,朕就成全你!”景明帝面目陡然狰狞,剑刃用力一抹,顿时鲜血飞溅,江城的尸首扑通倒地。
“啊——”众将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心寒如冰。如此忠心耿耿之臣,景明帝竟然真下得去手!
“众将听命,与朕死守宛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如有退缩劝逃乱我军心者,杀!”杀字一出,凶狠阴戾之色霎时布满景明帝那张妖娆的脸。两种极端的组合经由一种惊心骇魄的鬼气。
到此地步,人人自危,再无人敢退缩,众将纷纷上城头拼却最后一点热血。
“陛下!奴才有一计可退敌兵,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蓦地,身后一直如影相随的小喜子突然开了口。
御敌经验丰富的将军们都无良计可施,一个太监竟有退敌之计,实在讽刺至极。
“恕你无罪,快说!”景明帝冷哼一声道。
“陛下手中有一张退敌王牌为何不用?”小喜子瞧向他的目光闪烁诡谲。
景明帝心中闪念,“你是说英昭帝之子念羲?”
“正是!”小喜子阴毒地道,“陛下只需将这孩子绑至城头,以他性命威胁英昭帝退
兵,英昭帝对他儿子爱若至宝是不会不顾他的生死的!”
景明帝心中大动,在这退兵无计,城破欲亡的危急情况下,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极有成效的好法子!只是这样做似乎太过卑劣,素儿对他入骨的恨只怕又要深深刻上几刀了。
见他犹豫,小喜子立即煽风点火,“事关国家存亡,请陛下速作决断!”
人性与兽性在景明帝脑中激烈交锋,就在这时,宛城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一声“咚咚咚……”震耳欲破的巨响。
这是望夏在用木桩撞击城门,只要一经撞开,城破人亡就在此时!
景明帝陡然窒息般抽痛,这仿佛撞击在心上的巨响冥冥之中忽然与他沉睡在记忆深处的一声一声催命夺魄的响声重叠融合在一起,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历过如此悲殇绝世的命运!
“啊——不要——”他一声低沉的嘶鸣,猛然抱住了自己的头颅,浑身颤栗起来,那铺天盖地的猩红之血与那狰狞可怖的尸首直向他倾轧下来,现实与虚幻交叉如魑魅魍魉呼啸于耳眼,令他魂不附体。
“陛下,你怎么了?”小喜子见此大惊急忙扶住了他。
“你速带人将那孩子,那孩子……”发白的脸决然地狠狠心,景明帝喘息着吐出下面两个字,“绑来!”
“奴才遵旨!”小喜子大喜,脆生生忙应了一声,挥手带上景明帝身边的几个侍卫待要直奔景明帝临时的寝宫而去。
“等等!”景明帝突然又叫住了他们。
“陛下……”小喜子以为他要变卦,心中一惊。
“不要伤害到他们母子!”景明帝一字一顿说着,仿佛这几个字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寝宫内,蓝霁儿母子紧紧相拥在一起,在惊心动魄的厮杀声中,在一声一声震耳捶心的撞击声中,心焦惶煎熬地等待着他们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命运!
门砰地被撞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为首的正是那景明帝贴身的小太监小喜子。
本能地挡在念羲身前,蓝霁儿惊恐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小喜子一脸肃穆无情,拂尘一扫,尖细着嗓子一字一字道:“奉陛下旨意,将英昭帝之子念羲绑缚城头退敌……”
如晴天霹雳炸开,蓝霁儿陡然间一片空白,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小喜子朝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立即上得前来。
“啊——”蓝霁儿发出一声悲号,本能一把将念羲紧紧搂在怀中,惊恐万状大叫,“不,不要碰我的孩子,不要——”
念羲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吓得大哭起来,“我不要离开母后,我不要……”死死抱住蓝霁儿的脖子亦不撒手,场面一时悲伤哀切。
然而柔弱的女子怎敌得过如虎狼的侍卫,很快念羲被生生夺了去。
“母后救救我,母后……”念羲挣扎着哭叫,声声催人心肝。
“你们还我的孩子,不能这样啊……念羲……念羲……”蓝霁儿悲戚哀嚎扑跌着追赶,却被一排侍卫死命拦住。
“景
明帝,我恨你,恨你……”跌坐在地,蓝霁儿磨牙狰狞大呼,恨如刀子般一刀又一刀铭刻镂骨。
“嘿哟……嘿哟……”几百个望夏士兵抬着两根巨大的木桩在震天的吆喝下齐心协力地一下一下撞击着宛城的城门。厚重的城门在如此重创下发出了不堪重击后木质的支离破碎之音。
千殇重盔重甲,仗剑静立在夜色里,墨发飞扬,面容坚毅,魁巍沉冷地像一座凌然气势的奇峰。
景明帝,该到我们算账的时候了!
突然,宛城城楼上灯火大炽,骤然刺痛了在黑夜里的人眼,让犹在拼杀的将领士兵齐都一怔。
“呜呜……”一阵夜风吹来,从内至外,隐约似有孩子的哭声传入人耳膜。千殇的心莫名一颤,本能抬头死望向那光亮之处。
先是一根竹竿参天而起,然后两道绳子如滑轮般上升,迅速吊起了一个犹在挣扎哭叫的孩子。
“念羲!”心被突如其来的刀子狠狠刺中,千殇猛然一声嘶喊,疯狂地向城下跑来。
一阵箭雨倏然射来,“陛下小心!”侍卫们大惊失色急忙护驾挡箭。
“停止进攻,快!”千殇煞白了脸,急促命令。
“英昭,见见你的儿子,有一段时间未见到他了,你想他吗?”明晃晃的灯火下,一人飘若谪仙而现,倾城妖冶的脸是一种白玉冰瓷般的透明。
“景明,你这披着人皮的畜生,你怎么可以这样难为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千殇看着那挑起的竹竿上惊悸颤栗的瘦小身影心痛如刀绞,破口大骂。
夺人妻儿,害人性命尚且不够,竟还将只有三岁的孩子当做威胁他的砝码,让他幼小的心灵去遭受这样的创伤,这魔鬼到底生就了怎样一副心肝!
“呵呵……”景明帝不怒竟自妖娆一笑,“英昭,战争本来便是世上最残酷血腥之事,胜者为王败者寇,讲人性那是最莫大的讽刺!”
“你想怎样?”千殇急促喘息像只受伤的兽。
“退兵三舍!”景明帝眸中精光一射,一字字道,字字含着不容置疑的霸戾。
“如果我不呢?”千殇咬牙道。
“呵呵……”又是一声柔媚蚀骨的笑,然后倏然间手起刀落,夺得一声,那绑着孩子的两绳中的一绳应声而断。两根绳子原本起的是一个平衡的作用,陡然其中一根断裂,立即平衡尽失,孩子的身子便如秋千般来回晃兜打转。于是方才还哇哇大哭的孩子经此致命一吓,立即脸色雪白,整个人惊悸若死,半点声音全无。
“念羲!”千殇目眦尽裂,大声嘶号,“畜生,我答应你便是,只求你别再折磨孩子了!”
“多谢英昭陛下成全!”景明帝拱手作了一个优雅无比的揖,霸扬踔厉一笑,一如传说中最邪恶的神。
千殇最后痛心地望了一眼孩子,倏然用力转首,“架”一声呵斥,一人率先拍马离城而去,于是大队军马如潮退般亦喧嚣离去。
“解下孩子!”景明帝冷笑着看其消失在夜色里,立即吩咐侍卫。
“陛下,孩子昏死过去了!”侍卫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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