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解决了地方官的难题，大家又都该吃吃该喝喝，划拳还划拳，色子还色子。

颉苑喝的有些多了，有心想下去休息休息，却又被小儿子的话吸引了。颉苑有六个儿子，这个颉之敬就是六儿子。

这个孩子刚刚科考完不久，年纪又小，颉苑不忍心把他送到外地当官，心里不放心，就委托吏部的主事胡忠大人帮忙在京师寻个差事，可惜京师没有空缺，只好暂时搁置，小儿子这次说话就是为了当官这事。

颉之敬一脸喜相，“父亲，刚刚儿子接到吏部送来的上任文书，儿子年后就可以在吏部当差了。”说着把文书递了上去——虽是主事身旁的小助理，官称佐事，但也是威风。

颉苑接过来看了看，“你得感谢胡主事，他也是照顾你，让你在他身边，明天可得第一个去给他拜年，好了，为父实在是有些乏了，明日咱们再好好说。”

“是，父亲。”颉之敬说罢，颉苑就被下人扶着回房了。颉苑下场了，颉夫人就得有主人的风范，果然是有着封号的夫人，处事能力实属了得，不在颉苑之下，即便是面对这么多人，也是游刃有余，安排的合适。

话又回到沈鬼那里，已经过了年夜，来到了初五那天，鬼府已经满是红艳艳的装饰——沈鬼要迎娶清欢了。

在春节那天，桃妖大人就帮准夫妻两个证了婚，没有外人参加，也没有什么聘金聘礼，更没有什么场面，就只是沈鬼的亲近之人在场，至于清欢，那是父母早亡，不得已流落江湖漂泊，才遇到的沈鬼，就不用提什么父母了，毕竟沈鬼的父母亲人基本早就死绝了，就剩下沈巳和沈未两个哥哥，现在边境有流寇扰乱，沈未也不一定能回来。

至于证婚怎么办的这里也不多说，只知道证婚过后，大人就让沈鬼和清欢分开房间睡了，意喻清欢回了娘家。来到初五那天，见证沈鬼和清欢的大婚。

这要从当天天还未亮就要说起，在卯时的第一声钟敲响，清欢就被大人无情地拉了起来，由小杏和媚娘梳妆打扮，和先前沈鬼想的一模一样——一袭青绿色的大袖襦裙，边缘绣着沈氏图腾，发簪金翠花钿，面羞桃花，手执金丝黑框团扇用来遮脸。

这件婚服是大人三年前亲手做的，就是沈鬼带清欢见了大人之后，大人就知道以沈鬼的性情，带姑娘回自己府上，更带她来见自己，那就是认定这个姑娘，非她不娶了，既得知姑娘没有父母，就只好自己动手，为清欢缝制婚服。

至于沈鬼，早在前一天晚上就被大人赶回他自己府上了，这是规矩，沈鬼到时候得把清欢接到鬼府。沈鬼的婚服虽不是大人亲做，但也有几十年的历史，是沈巳早为他准备的，绯红色的衣身，黑色的广袖袖口绣着沈氏图腾的暗纹，头戴黑纱冕，腰悬悬纱刃。

大婚腰间依旧带着武器，是因为沈家先祖有过大婚当天被刺杀的，为了自卫和保护新娘，便成了沈家婚礼的着装要求。

至于这突然出现的悬纱刃，那是大人割爱送给沈鬼的大婚礼物，也是念在沈巳有刀且亦是她赠送，也不能偏心，更是这刀由鬼兵夫子锻造，阳能削铁如泥、百战不损，阴能替代金钱剑、青铜剑甚至乌刚剑，这把刀随身佩戴，饰物防身两不误，不像青铜剑还得装到包里，以免沈鬼再次丢三落四。

沈鬼抽刀纳刀，熟悉着这把新刀的手感，以免像先辈一样被杀死在婚礼现场，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平时也都是武功高超，倒是大婚之日却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保护不了，况且最近沈鬼也是连遭数次袭击设计，再不提上心头，说不定哪次不小心就被杀了。

沈鬼余光所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但当他扭头去看的时候却也消失不见……好像是个人，红色衣服，鬼？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鬼，毕竟鬼奴都还好好的。

“三爷，时辰到了，可以起轿了，外面行人也开始多起来了。”鬼奴主事报告道，打断了沈鬼的疑惑。已经卯时最后一刻了。

“别太得意，再摔了。”沈巳好心的提醒道。

花轿正停在门外亮轿，这是流程，得让四邻都知道他沈鬼要娶妻了，现在在轿子里坐着的是沈巳家的小沈初，也就是轿墩，来压轿的，因为空轿的寓意不好。

沈鬼兴冲冲地跨上高头大马，满脸的得意洋洋，他可算是把清欢捉到手里了，想想就是激动，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发——轿——”鬼奴主事拉着长音，喊罢抬轿的八个鬼奴就开始动作了，后面跟着拿乐器的鬼奴开始奏乐，引的路两边的行人驻足观看。

沈初在轿里闲得无聊，她到底还是孩子，便从怀里拿出藏着的点心，又开始吃，自从被沈巳带回家后，沈初就胖了能有十斤左右，但因为最早的时候骨瘦如柴，现在吃胖了更是可爱，更何况压轿怎么能瘦呐。

沈鬼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盖不住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养了三年的媳妇儿终于要名正言顺了，也不是之前沈鬼不想婚礼，就是总觉得不经历一回生死，激不起清欢对自己的爱。

在娘家，不是，在桃妖大人家的清欢来回踱步，紧咬嘴唇，倒是没有沈鬼那么得瑟，虽是心里也想快些走完仪式，但到底是姑娘家的不好展现出来。

“怎么啦，欢儿，至于这么紧张吗。”大人拉住清欢的手，“虽然我在这方面不是过来人，但也见过其他姑娘的婚礼，有些和夫君都不认识的还没你这么紧张。”

“可是，大人，一转眼，就前些日子，他才表明心意要和我共度余生，现在他就要大张旗鼓地来娶我了…况且以前我们都还只是朋友，一时间实在有些接受不了。”清欢眨巴着媚眼。

“你们这之前除了没有亲密，哪点不像情侣，还说什么朋友，我都要笑你了，自己都不自知？”大人叹了口气，心说我要是你，早就表明心意，双宿双飞去了，你如今还在纠结以前明明只是朋友，现在突然就要和朋友结婚？

这说的清欢一阵面红耳赤，本来就画好的腮红似乎更加红艳了。

“他应该也快到了，走，回你闺房去，等他来抱你走。”大人说着就拉清欢去了卧房。前面也说了沈鬼和清欢都没有父母，而大长辈又只有桃妖大人和鬼兵夫子，鬼兵和清欢不熟，只能由桃妖大人来代替清欢的娘家人，而鬼兵夫子早就请过了，希望其可以充当公家人，到时候拜高堂，可是他只愿去婚礼现场看看，不愿做什么重要角色，所以重担又回到了桃妖大人身上，这公家人，也是她。

再说为什么高堂不拜遗像或者灵位，因为沈鬼是阴曹酆都城的主人，一切鬼魂都得拜他，他是不能拜别的鬼魂的，哪怕是遗像灵位，否则就失去了阴曹的掌控权，这在沈鬼和沈巳的父母去世之前也是吩咐好日后不用再拜的——沈家必须手握地府，二老是交代了的。这亦是为什么沈家祠堂在沈巳府上的原因，沈鬼去了也只能说说话。

遥遥就听见沈鬼的锣鼓声直奔山顶大门就来了，小杏和媚娘在门口守着，一会儿也得负责把沈鬼引进去。

沈鬼翻身下马，急匆匆就要进去，被小杏他们拦个正着，“诶诶诶，三爷，不给红包就要进啊？”说着二人手拉着手挡住沈鬼去路，况且门还锁着呐，沈鬼想进还就得求这二位开锁。

“嘿，你俩可以啊，我平时没少优待你俩呀，还要红包儿？”

“那是，不给够我们别想进。”

沈鬼和两位闹着，也不是小气，就是闹个开心，这时沈初从轿里下来，一个箭步跑到小杏面前，“红包。”

“姑娘，要错啦，去里面找大人要，快说说三爷，给我们红包，就放你们进去。”媚娘给傻姑娘解释道。

沈初又扭过头，“三爷。”

最后沈鬼的腰包可是被二位狠狠洗劫了一遍，心满意足地大开府门，乌乌泱泱的接亲队伍长驱直入，把大人的前院堵住了，这边调整着位置，好一会儿方便走，沈鬼就已经闯入府阁，后面负责引路的小杏媚娘都跟不上。

“停，还有一步呐，无常。”大人从走廊口出来，一手拿着红包，一手端着饺子。

“老师，这改口我怎么改？”

“改口就算了，饺子得吃，要不然我就白包了。”大人说着把红包塞进沈鬼的内兜。

沈鬼接过饺子，说起来他激动得连早饭都没吃，看到饺子，又饿了，“老师，饺子不错啊，还猪肉冬笋的，过两天您再包点……”

“别废话了，不是心心念念着欢儿吗，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大人说着瞥了一眼从外面偷偷进来的小杏和媚娘，示意她们快点。

沈鬼吃罢，满足地擦擦嘴，抬脚就往清欢的卧房去了，“该死，小杏，给我把门打开！你俩什么时候进来的。”

里面小杏和媚娘直笑，“红包！”其实这也是为了缓解清欢的紧张。

“你俩可以啊，刚刚我钱袋直接被你俩拿走了清空了，还要，没了。”沈鬼傲娇地说。

“瞎说，我可看见你袖子里还藏着银票！”媚娘眼尖得很。

“行行行，你俩等着秋后算账啊！”

给罢红包，沈鬼终于如愿以偿，闯进屋内，一把抱起清欢扬长而去。而此刻沈初还在外面找大人要红包，看到沈鬼出来，就忙不迭得跟上，仙人吩咐了，拿了红包，见三爷和清欢姐姐出来就跟着走。大人还在后面嘱咐沈鬼慢点，别把欢儿摔了。

沈鬼走到一半，不由得顿了一下，他又瞥见了，红色衣服的男孩？

“怎么啦？”清欢看沈鬼愣在原地。

“没事，看错了个东西。”

大人叉着腰，看着前院一走而空，只留下一地的聘礼和几个鬼奴，“把这些搬到那边的仓库。”大人边说边指了个方向，随后扭头冲两位拿了红包心满意足的说道，“走了，去鬼府。”她们没冲着大门去，反而往院子深处去了。

大人的府上有一间屋子，当属奇迹，只要有些修行，打开那扇门，便会来到心中所想的地方，史称空门。

忽的，身在鬼府的沈巳就见前院的一堵墙上开了一扇门，便前来参拜，“小徒拜见老师。”众客见仙人前去参拜，便也跟上前去，这下满院子的大人，什么胡大人，昭大人，楼大人，尊称的大人二字都显得黯然失色。

就见桃妖大人身着大红色的大袖衫襦，温润似玉，仙气飘飘然然。在场的不少人其实是第一次见到桃妖大人的真容，不禁暗暗惊讶。毕竟本来都以为桃妖大人应该是个老人了，却不成想竟如此年轻。

路上的沈鬼昂首挺胸，像是一个等待检阅的士兵，接受着路两旁投来的羡慕，可能是羡慕沈鬼的爱情，也可能是羡慕沈鬼生的漂亮，但更多的估计是羡慕沈家的身份、沈家的排场、沈家的权财，这是那些小老百姓几辈子、几十辈子、上百辈子也赶不上的威风，虽是可怜，但当初沈家先祖不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小老百姓吗？

鬼府门口铺着红毡，其实是因为有规矩——新娘鞋不能沾地，但其实在大人家里也沾了，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新娘下轿，随即就要三箭定乾坤，射天祈求上天祝福；射地表示天长地久；最后射向远方，代表夫妻走的长远。红毡上依次摆着火盆和上面放着苹果的马鞍，清欢一个挨一个地跨过，又是有其美好的含义。

接着沈鬼和清欢慢慢沿着红毡进屋，中途清欢还抱怨穿这种衣服不方便行动，院子里站满了穿着红色衣服的各级大人，一个个肃穆庄严，别提多吓人了

桃妖大人坐在主位，沈巳坐在一侧，等着小两口来拜堂，喝交杯酒，敬茶改口什么的，这里就不多说，直接讲沈鬼把清欢送到洞房。

刚刚出来客厅没两步，清欢就被沈鬼抱了起来，不顾外面桃妖大人不要胡闹的嘱咐和清欢抗议的声音，“啊啊啊，沈鬼，放我下来！要摔了！”

这下回的可不是清欢的卧房了，沈鬼甚至有些色迷迷的，把清欢放到床上，紧接着沈鬼也跟着上去了。

清欢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鬼，娇滴滴地双手杵着沈鬼的胸口，以防沈鬼下一步的动作，“还没到时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