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青凤说得对，因为顾及自己的脸面，梅花十三隐瞒了她和青凤正在交往的事。

青凤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笑得诡异，他的双腿依然直直绷住，电脑能平放在他的腿上。

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和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戏谑态度，青凤继续发难：

“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你的同学知道我呢，让我猜猜。”

青凤把头歪向车窗的方向，看向窗之外的某个地方，半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他狭长的眼睛，如同扑食中的猎隼一样狠烈。

“是因为我比你大太多，而且比你有钱，你怕你同学说你拜金对不对。可你这么做，又把我放到了什么地方呢。”

说完，青凤的头转了回来，向梅花十三探过身子，他在等梅花十三回答他。这时候，青凤的眼睛温柔了很多，变成了狐狸样。

青凤的目光逐渐逼近，梅花十三猛地低下头，不敢再和青凤对视。

不知怎么的，梅花十三感觉青凤会吃了她。

梅花十三的感觉没有错，接下来青凤所讲的，是梅花十三二十年来听到的最恶毒的话。

“不过，说实在的，十三小姐在心里给我一个什么位置我并不在乎。没必要。你想啊，你会在乎一个乞丐怎么看你吗，还是一个等着你施舍的乞丐。”

“不过，这个乞丐却总想着装成正常人，是不是有点可笑。”

“还有，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被嫁过来维系自己家利益顺便生儿育女的工具人，就尽早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总做一些让人生厌的行为，免得我把你送回去，你爸爸为难你。”

“但话又说回来，好歹你也是我孩子的妈妈，在外面想维护一下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我也应该理解，不然显得我太没人情味了。”

“啊，要不这样吧，以后我在你同学的面前消失，但同样的，你也不可以作为我的妻子出现在我的交际圈。我记得你妈妈好像就是这么过来的，你爸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挺了解他的，钱给够就不会有反对意见。”

期间，梅花十三没有反驳，她静静听着，像个没有扭发条的木偶一样呆。

可能是气过了头，气的脑袋发懵了，也可能是，梅花十三知道青凤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口气太过。

这些过分严苛的话所描写出来过分严苛的事实，让梅花十三的心发抖，发颤。那些明里暗里的恐吓，带着她在头脑里经历了一遍订婚失败后姐姐们的冷嘲热讽和爸爸的故意为难。

加上学校里可能出现的那些流言蜚语，梅花十三感觉头疼的要炸开了。

她是上辈子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这辈子是不是过的太惨点。爹不疼，娘不爱，姐姐欺负弟弟害，长大以后被推出去联姻，有了孩子可以结婚了，还没喘一口气，青凤忽然说，

忽然说，让她像她妈妈那样过一辈子。

怎么可以啊，不行啊，这样不行啊。

过去那座坟墓埋葬了她最可爱的二十年，现在又要跳进一座新坟里吗。

梅花十三再也控制不住她自己，她的手在打颤，颤抖着抓住青凤的袖子。梅花十三没有哭，眼里却有化不开的绝望，她慢慢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近乎哀求，她的嘴唇控制不住的抖动，带出一串颤颤巍巍的声音：

“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假装不认识你了，也不会再幻想你的重视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我不想过以前那种日子了，真的不想了，太痛苦了。”

“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和你在一起太痛苦了，我怎么会发疯想要你的喜欢呢。”

巨大的痛苦冲昏了梅花十三的头脑，她的眼睛逐渐失焦，在狭长的眼睛里变得暗淡。

当梅花十三的眼睛彻底无神，她喃喃着不知所谓的句子，抓着青凤的袖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