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梅花十三从一家私立医院转院，青凤夹在送来医生的人群里，一直握着梅花十三的病床不放手。直到梅花十三被推进抢救室，他被抢救的医生轰出来。

小刘护士并没有参与抢救，她是在梅花十三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之后，看到的青凤。

青凤每天下班之后来医院，整宿坐在病房外面，第二天七点，有人来接青凤去上班。

小刘护士值班的时候对他说，可以去底下的普通病房找一个空床先睡着，人一旦醒过来，医院会立刻通知他。

青凤只点头，不动弹。说了几次不听，小刘护士觉得徒劳，就不再说了。

那日，值班的护士家里突然有急事，小刘护士临时来替。她换好护士服匆匆赶来病房，重症监护室病区的走廊里鬼影子都没有，只有青凤坐在外面。

医院里的灯常亮，灯光钻进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是空荡荡一片，那里只有青凤。

那一片毫无声音的寂寞里，小刘护士想哭。

小刘护士从他身边经过，听见有动静，青凤抬起头，小刘护士看到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痛苦，那双眼睛里满满的血丝。

倒是眼睛里的眼神小刘护士认得，抛开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戒备，剩下的东西让她想起自己姐姐的孩子。

小刘护士的侄女有一个很喜欢的布娃娃，被她妈妈不小心扯掉一个眼。妈妈觉得破了就把娃娃扔了，再买一个新的。

小侄女却不愿意，大哭大闹，只要她原本的那一个。

她的小侄女可以哭，可以闹，可以说“妈妈是坏蛋”。

青凤只有满眼的红血丝。

青凤推着梅花十三走在前面，小刘护士跟在后面，另外一个护士帮不上忙，先回去了。

青凤拿着一堆检查报告和梅花十三一起到张医生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好些排队看病的病人。

小刘护士把检查报告都拿进去，张医生只抽出脑电图之类，剩下的一沓又递给小刘护士，说：

“把这些送到各科主治大夫那里去。”

“好。”

梅花十三奇怪的病可能是任何一个器官都有问题，也可能任何一个器官都没问题，哪一科的大夫也不想收。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结论：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是大脑。

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脑内的张大夫，但真正的病因没找出来之前，其他科室也跑不了。

张医生再一次努力的想从这些报告单上看出点什么来，但除了再正常不过的数据，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