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脸都丢大了，第一次看到乔科长发了那么大的火。”
“怎么啦？”
“不就是上次说的那个事儿嘛。”
饭桌上的菜没吃几口，仝茂便放下筷子在手机上滑了滑，神色越来越凝重，眼睛和鼻子快堆成了一团，眼珠随着手指上下游动，瞪大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止不住地摇头咂嘴。
“您看。”说着就把手机伸到王慧跟前。
“闹这么大？”
“还不是一些不良媒体跟风炒作。”
顿了顿，仝茂继续说道：“现在上级调查组都来了，肯定有领导要丢帽子。”
王慧噗嗤一笑，“小老子诶，领导的心都被你操了。”
“关键……唉，不说了。”
仝茂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欲言又止，支棱个脖子，眼珠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来回打转，说，还是不说呢...…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已然是一团乱麻。
“呃……前女友今天找我了。”
王慧一脸铁青，“我就说吧，算命先生说你有桃花运，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以后要是……”叭叭个不停，嘴跟开过光似的，对仝茂是一顿思想政治教育。
仝茂对丈母娘的性格太了解了，没事就长篇大论，连台词都一成不变，情绪一激动，尤其关系到女儿就更不得了，刹都刹不住。
犹如唐僧对至尊宝唱歌的情形，好像有一只苍蝇一样，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啊，嗡嗡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啊！
足足被说了大几十分钟，仝茂彻底傻眼了，故意岔开话题，“嗯？璐璐怎么还没回来？都八点多了。”
王慧这才想起来，女儿还没回来，说着就拿起手机打电话。
“别打了，璐璐今晚加班。”
……
“就停这吧，我下车走过去，前面熟人多。”
“到家跟我说声。”
“嗯。”闫璐穿起高跟鞋，调了一下座椅，往后一推，斜着身子手伸得老长往后面够挎包，紧绷着的性感臀部来回扭动，豹纹色内裤若隐若现……
文宣吞了吞口水，粗壮有力的大手一把拍在闫璐的臀部上，“要不再来一次，这里人多刺激”。说着就按起车窗关了双闪。
“滚蛋，等会老娘回家还要收公粮。”
闫璐推开车门，头都没回，一路小跑拐进了小巷子里。
仝茂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虽然已是晚上九点四十八分，但毫无睡意。他已习惯了夫妻俩人一同上床睡觉的感觉。
“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呀！”仝茂心里估摸着。他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走到厨房热了几个菜，然后趴在饭桌上打盹……
“老公！”
女人回来了！
仝茂起身回到客厅，双手一把抱起满脸疲倦的女人，一双色咪咪的眼睛直勾着女人胸前的沟壑。
“哼，哼，吃饭先，今晚任务繁重，你懂的。”
“吃啥饭呀，公司吃过啦。”
女人走到镜子前，脱掉上衣，用卸妆棉擦掉脸上的粉底和嘴上的口红，前后左右打量着身子，盘起头发，撑着脖子，左右转动仔细地观察，好像是在数脖子上的“草莓”有没有增加，接着就是拍拍胸口，长舒一了口气。
“过来！。”女人毫无征兆地喊道。
“怎么了？”
“摸摸，看你今天有没有偷吃。”
仝茂放下手机，心领神会地走过去，“恭请皇后大人检查。”
“这还差不多。”女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是女人每天必做的“检查”项目，仝茂每次也是极度配合，与其说是“检查”，还不如说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种仪式，这个仪式坚持了两千五百零七天之久，直到二零一八年九月八日。
湖安，长江江畔，江河湖泊众多，每到七月，水汽大量蒸发，团团热气将整个城市罩住，像个大火炉。
东莱山庄，古典而精致，显得自然、轻松、休闲、质朴，与庭院的亲水平台、泳池、回廊相结合，呈现一种美国乡村风情的生活格调。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界界，你现在不打算结婚了？”
“啊？”郭界界拖长个口音，被父亲这一突然发问弄得不知所措，目光呆滞地站在那。
郭卫东坐在别墅花园里，桌上摆了份秘书刚送过来的报纸，一向稳重得体的郭卫东竟然被一则消息所吸引，惊了一声喊道，“界界，过来一下。”
郭界界慌忙来到阳台，看着父亲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一段黑色宋体大标题——透视扶贫领域弄虚作假行为。
郭卫东虽然戴了副眼镜，但掩不住饱经沧桑而又深邃的眼神，扶了扶眼镜，逐字逐句读了起来，声音很小，但掷地有声。
“平州市XX局部分干部、公职人员在履职过程中弄虚作假、违规发放、优亲厚友、侵占私分扶贫补助资金等问题……”
“你大学谈的男朋友在这个单位吧？”郭卫东瞟了女儿一眼。
“嗯，好像是的。”
“名字叫仝茂？”
“嗯。”
郭界界大学处对象的事儿，从未跟家人提起过，爸爸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对人家的姓名和单位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郭界界有些气愤，她最反感父亲干涉她的私事儿。大学毕业那年，更是不经过她本人同意安排好了工作，为此还离家出走了几天。
“爸爸，你凭什么去调查人家？”
“你堂堂一个老总，怎么老是揪着这些鸡毛蒜皮不放？”
……
面对女儿的连连质问，郭卫东沉默不语，只是坐在那看报，女儿情绪如此激烈，让他感到些许的莫名其妙。界界从小就懂事听话，学习从未操过心，不像其他官二代那样高调，好多身边人都不知道父亲是干嘛的，她也从不在别人面前提父亲，包括仝茂。今天怎么一提到那个男人，就这般的“歇斯底里”？像是醉酒后的顺势发泄。郭卫东似乎明白了什么。
郭卫东缓缓起身，拿起纸巾擦拭女儿的脸颊，手搭在她肩膀上，父女两人望着远方，彼此都不说话。
……
平州市北京路23号，XX局3楼局长办公室内。
马局长昨晚陪同市领导参加了一场平州市招商晚宴，规模很大，与会人员都是本省内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包括湖安籍东莱集团董事长郭卫东。
一脸疲倦的马局长坐在办公室前，心里不禁一阵疑问，这仝茂出身农村，祖上三代务农，从未离开过芜江，除了叔叔在当地有个事业编身份，还有个远房亲戚在外省当过副县长，还已离世多年……这怎么跟东莱集团老总郭卫东搭上了关系？莫非政审环节出了问题？
带着疑问，马局长拨通了办公室胡主任的电话。
“胡主任，局里每年政审是由你们办公室负责吧？”
“嗯，这几年一直由我牵头。”
“那仝茂是谁负责的？”马局长问道。
“就是我本人。”
“学校和家里都去了？”
“嗯，因为这几年单位招的人少，几乎每个人我都全程参与。”
“他家的情况怎么样？”
听到这里，胡彪越发不对劲，莫非是仝茂犯事儿了？还是以前有前科没查出来？
“呃……仝茂，他？”胡彪用试探的口气问道。
马局长一脸不悦：“家里学校和派出所你都实地去过？”
“马局，我用我的人格保证。”
马局长摆摆手，“你是单位老同志，我信得过你。”说着就起身往公文包里放了一沓文件，继续说道：“我去市里开会，你待会打电话给仝茂，让他下午三点钟左右来我办公室一趟。”
……
仝茂接完电话，心里直打颤，这可是越级谈话啊，而且还是单位一把手。
“下午三点钟去局长办公室一趟”？？？
胡主任这短短十三个字，没头没尾的，来不及搭话，就听到了电话那头“嘟嘟”的响声，字数越少信息量越大，联想到最近个别同事因“造假”问题被通报、处理，他是越想越后怕。
仝茂哭丧个脸向局长办公室走去，俨然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样子。
站在办公室门外，仝茂像是等待死亡判决书的到来，屏住呼吸，整理好衣襟，以高于平时数倍的超效率思维，大脑全速运转，想到了各种被批的场景。深吸一口气，反正横竖都是死，这一劫是肯定逃不了的。
“马局，您有何指示？”
马局长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和蔼可亲地跟仝茂打了招呼。
“小仝，来，坐！”
仝茂一脸茫然，这剧本也不在设想之中啊，他很奇怪，马局长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平时总是不苟言笑，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开会时，目光就像一道冰冷的月光，扫在谁的脸上，谁脸上的笑容就会立刻消失。
不管怎么样，反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愣了愣，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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