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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弃婴

作者:无敌鸳鸯腿 返回目录

一股焦糊味在灶房里弥漫开来。


“闲话篓子”一面拍打着头发,一面骂了句脏话,一个劲地朝屋外望。


她也盼望着女婿早点回来,遇事有个人商量,也好有个主心骨。


西屋里的杏子还在低低地呻吟着,生孩子巳经熟门熟路。


杏子已生了四吨(八个千斤)孩子。


这是第九个孩子。


八个女孩把母亲的大胖脸愁成了核桃。


为了生个带把的,母亲见庙就进,见佛就拜。


又是从神汉那里弄来香灰,又是从七仙女那里弄来草草未未,说是转胎草,喝了心生男孩。


那香灰一股焦糊味,而那草草未未却有一股驴尿骚味。


闻着就令人作呕,为了生儿子,杏子总是皱着眉头喝下去。


每次喝时,杏子总备好一大碗凉水,一旦呕吐,急忙灌口凉水压下去。


既使这样,杏子有时呕的黄胆水也吐了出来。


但杏子仍坚持着把那些草草未未喝的一干二净。


自从杏子怀了第九胎,也许转胎草起了作用。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总想吃腌萝卜腌豆角,尽管酸的倒牙,但杏子吃起来津津有味,一顿不吃便燥的慌。


这次不一样,自从杏子怀了孕,总想吃辣椒。


贼辣贼辣的朝天椒,杏子可以吃半碗。


老话说,“能吃辣,能当家。”


谁当家,当然是男人当家,看来第九胎是男孩无异。


就连七仙女也说,“酸女辣儿”。


喜欢吃辣,而且又喝了转胎草,双重保险,这次百分百是个带把的。


偏方治大病,这些偏方,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譬如村南头的刘庆三也是生了七个女儿。


结果喝了七仙女的转胎草,第八胎就生了龙凤胎。


七仙女说第八胎本来是两个女孩,只可惜周庆三不舍得花钱,只买了一个人的量,结果,只转成了一个男孩。


你说神不神。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还是相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祖训。


闺女再有本事,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人。


儿子再不济,也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老了也能端碗茶送碗面条。


就是死了,儿子也能扛个幡,没有儿子的人家,只好找女婿代替,那是被人耻笑的。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没有儿子的人家,好像矮了一头,走起路来也挺不起胸脯。


“闲话篓子”的丈夫年纪轻轻的,去山上伐毛竹,在放排的时候,出了意外。


竹排在燕子矶拐弯的时候,撞上了暗礁,直到三天后,才找到了丈夫的尸首。


那时杏子刚刚三岁,要强的她,没有再嫁。


没有了丈夫,又没有儿子,她从没去过村头的大槐树下。


大槐树下是人场。


村里人最爱去那儿,没事唠个嗑儿,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桑麻,也是流言蜚语的诞生地。


一个女人拉扯着孩子,也不知受了多少罪,流了多少泪。


才把孩子拉扯大,他舍不得闺女远嫁,才招了个上门女婿。


虽然女婿腿有点残疾,但他踏实肯干,又不爱说话,事事由她做主,这点还不错。


因为招了上门女婿,她没少受村里人的嘲笑。


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生不出儿子。


她盼望着杏子能生个儿子。


如果杏子这一辈,再生一窝闺女。


再找个上门女婿,那岂不是让村里人笑掉大牙。


屋外又飘起了雪花。


那雪华好像着了魔,越下越大,狂飞乱舞,打得人睁不开眼。


火盆里的火越烧越旺,杨树根劈柴被烧得啪啪作响。


屋里的温度渐渐地高起来,一股股白色的雾汽,溢过被稻草塞住的门缝,窗框,向屋外升腾而去。


房檐下的冰溜子开始朝下滴水,滴到地上的水滴,很快又冰住了,冻成了一个冰圆锥。


“哎一呦一,俺一里个一亲娘哎,疼一疼一死一俺一了。”


杏子无助的在床上挣扎着,嚎叫着。


七仙女正把剪刀泡在开水里消毒。


家里的那只四眼小母狗刚生了三只小狗崽,也许饿了,老母狗晃悠着红肿的肚皮出来找食吃。


“闲话篓子”见了,起身拿了一个苞谷饼子扔了过去。


不等落地,那狗狗朝上一跃,接住了饼子,急忙衔回了狗窝。


这时,杏子的第九个孩子出生了。


这是个瘦小的女婴,犹如一个猫崽,如果把她放到谭木匠木屐里的话,完全放得下。


更可怕的是这女婴面色青紫,毫无声息。


七仙女叹了一口气,拣起女婴的双腿,让她头朝下,对着屁股猛地拍了一下。


那女婴似乎抖动了一下,从口里滴下了一条长长的沾液。


杏子喝了那么多的转胎草,花了那么多钱,女婴依然是女婴,还没转成男胎,足见这女婴命多么的硬。


“这恐怕是死婴呢。”七仙女有点尴尬,咕哝了一句。


又是女婴,还是死的?气的闲话篓子哼地一声,扭头走向了东屋,没想到那双畸形的小脚,竟然走的飞快。


她去跟女儿泡红糖水,至于女婴,半死不活的,估计也养不活,随她去吧。


孩子刚生下来,杏子看了一眼,又是女婴。


不知是疲惫还是失望,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杏子醒了过来,本能地去抱婴儿,却摸了个空。


正疑惑着,看到七仙女披了一身雪花走了进来。


灶屋里传来了压低声音的说话声。


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杏子的全身。


有人推开了门,是谭木匠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看到草木灰上的污秽,带血的剪刀,水盆,谭木匠来不及放下家什,急忙奔向了床边。


他想看看孩子,宽大的木板床上,只有昏睡的杏子。


孩子呢,孩子呢,孩子弄哪儿去了?


谭木匠觉得天旋地转,急忙跑出来,一掌推开了灶屋的房门。


他的岳母,那个面色铁青的闲话篓子,哆嗦了一下,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谭木匠的脸色瞬间狰狞的可怕,


“孩子,我的孩子!”


七仙女嗫嚅了一句,“老鹰涧。”


谭木匠猛地扔掉了工具包,里面的工具咔嚓响了一下,也不知是斧子,还是凿子折了柄。


两瓶老地瓜烧刀子也打烂了一瓶,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刺鼻的辛辣。


那只五彩斑斓的山鸡,早冻的晕死了过去


被谭木匠一摔,又恢复了知觉,嘎嘎地叫着,一头扎进了杏子床底下。


谭木匠一个愣怔,一头又扎向了房外。


雪,好大的雪啊,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簌簌”作响,连时间也仿佛冻住了,整个世界一片苍茫迷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