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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家宴(四)

作者:蓁蓁年华之思 返回目录

宴席已经开始,推杯换盏间众人都说些庆贺、奉承的吉利话,相互应酬着。


有些名望地位的稳坐席中,不多说话也不多饮酒,只与相熟的人招呼,有人过来寒暄也只是淡淡的示意,总之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生意人们,像是顾家这一类,就不愿意放过这个好机会,满场的结交、搭讪,期望能够在此寻得一些机会或是留下一面之缘,往后生意上也有些助益。


而那些文氏的寒门族人,则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有期望在此寻得机会,谋个营生出路的;有读书上进的,宁愿守着“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为人生信条,不愿上场虚与委蛇。


总之,场面热闹十分,有人左右逢源,也有人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有人回想着刚才的偶遇,甜蜜上心头……


华灯初上,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意,便开始闲聊。


何松一惯的大嗓门,只要他开口,厅里厅外,没有听不见的。他站了起来,端一杯酒来到子锡跟前,说道:“贤婿,陪老子喝上一杯!再来说话。”


子锡恭敬的端起杯子,一手将何松的杯子托高一些,一手将自己的杯子放低些,轻轻相碰,只为显出对岳丈的尊重。口中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敬您这一杯!”


“嗯!干了。”,何松说完,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子锡也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下去。


何松看他喝完,一手勾住子锡肩膀将他搂了过来。醉眼朦胧中,脸上泛着红光,扫射全场,看到大家都看着他,才满意地说道:“贤婿,老子算是混过这半生,唯一的儿子却还在外间,生死不知。要说江湖男儿嘛!若是他当真死在外间,老子也想得开!人生在世,难免有这一劫,要么十八要么八十,男子汉死在战场上就不算枉费。”


何松提起自己的儿子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引出他的伤心。


那可是他何家的独苗,生就与何松一个性子,自小跟随他在外闯荡,前些年一次混战中失去了消息,至今下落不明。每每提及,何松总爱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谁都清楚,独子失踪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何松顿了许久,阴鸷地笑道:“幸好,现在我有了你这个贤婿,还有了几个孙儿!老子这一生,做了多少坏事,受了多少人的咒骂,还好!老子总不算是绝了后人。”


子锡见他说着说着脸色开始不对,生怕他那阎王脾气闹将起来,赶忙劝解道:“岳父大人……”


没等子锡把话说完,何松一把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听自己说:“贤婿,我混了半辈子才发现!读书也好、做生意也罢,最终,还是得当官,才算走了正道。不然,在那些人眼中,老子人马再多、钱再多,又算得上个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酒醒,正色道:“人家说,女婿当半子,你岳父我,自然要尽力抬举抬举你!老子跟随都督那些年,也不知道出生入死多少回,儿子都搭了进去。改日,我就去都督跟前给你要个武官做做!我这张老脸,都督应当还是认得的。哼!老子倒不信了......”,至此,他瞟了文老太太、子圭一眼,就不说话了。


子锡被何松搂着肩,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虽然不似子圭一般,有那么多礼义廉耻的讲究,却也自诩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哪怕平日里多受何松扶持,却也不曾有倚靠大树好乘凉的想法。


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发展着自己的生意,结交广泛,就是不愿意成为别人眼中倚靠岳父发达的那种人。谁知,今日何松当众的一番话,点到了他最尴尬的地方,恨不能地上有个洞就钻了进去。


文老太太听在耳朵里,故作不知,也不接话。便附耳问了景儿:“是否该上‘龙沙醉眼’了?”


景儿说:“是的!太太已经准备好,嬷嬷们预备着要端来了。只是先前两位小少爷闹着要吃牛乳羹、马蹄糕,何夫人不放心便带着小四儿她们跟到厨房中,要了五六个厨娘、嬷嬷,何夫人亲自守着做。这一来,上菜的人手就不够。”


文老太太一听,与景儿对视了一下,淡淡一笑吩咐道:“也罢,去厨房里说一下,小四儿她们正好也在,既然厨娘、嬷嬷们一时不够用,就请她跟着一道上上甜品吧!对了,顺道把‘嘀嘀’抱来我暖暖手……”


“好的。”景儿应承着,就退下去了。


不多时,丫头们端着备好的甜品来到外间等候着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何松搂着子锡不知絮絮叨叨的说了多少废话,无非就是炫耀着自己曾经如何为都督卖命,因此又受了多少伤的“勇敢”事迹。席间自然也有一些希望得到何松注意的人,在一旁吹捧着,他便愈发说得起劲儿。


此时,老太太说话了,她笑道:“亲家真是好酒量!且听我说一句。子圭媳妇秀竹新制了一款甜品‘龙沙醉眼’,最适宜这白露时节调补身子,也能解酒安神。已经在外候着了,请大家尝上一尝!”


说完,丫头、嬷嬷们就陆续将白瓷盅盛着的“龙沙醉眼”端了上来,放在宾客面前。


这“龙沙醉眼”每人一盅,一打开盖子,就看见上面就浮着一朵绽放的菊花,周围点缀了晶莹的桂花糖星星点点,很是富贵雅致。


小四儿和众人一道,她恰好分配到了婉贞姨娘那一桌,不情不愿的将一份份甜品亲自送到客人跟前,送到婉贞那一份时,婉贞吩咐她打开来看。


小四儿伸手揭开盖子,婉贞凑过去只看了一眼,文老太太的丫头福儿便凑上前来叮嘱了一句:“姨娘,这菊花性寒,于胎儿不利......”


婉贞一听,皱着眉头说道:“我自打怀孕开始就不能吃甜腻食物,家中还有谁不知道?偏做这玩意儿来,恶心谁?快端走!”


“哎……”顾夫人拍拍婉贞的手,示意她不要急躁,不吃放在那里也不碍事,马上端走岂不是扫了太太的面子。


婉贞心中也明白,只是今天遇到的事儿,件件皆不顺心,想着也是烦躁。便不再说话,坐在那里闷闷不乐的用勺子搅着眼前的甜品,搅了一会儿,兴味索然,又用小勺将菊花、龙眼、桂花碎一点一点挑出,扔到身旁地上。


厅中的何松显然还没有说尽兴,嘟嘟哝哝的又说道:“大少奶奶还会做菜?哼哼……要我说啊!大少奶奶还是多尽心照顾一下顾姨娘,才是正理,毕竟子嗣为上啊!”


这几句话,显然是有些放肆了!


子圭走到跟前,看着何松,朗声说道:“何老爷,您喝多了!稍坐片刻,有下人会给您倒杯茶过来醒醒酒。锡弟,照顾好你的岳父大人!”


“好的,哥!”,子锡红着脸回答。


“罢了!文子圭,你且听好,先前你母亲托我在都督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举你省参议员一职的事儿,在老子这,不过是开个口就成了的事儿罢了!”,何松伸出手,在子圭胸口上指指点点的戳了几下。


子圭也不语言,只看着何松,等着看他还要说出些什么胡话来。


何松又说:“这人世间,万事说不过一个理字儿!亲家母既然开了口,这个忙我能不帮吗?一家人没有不帮的道理!......但是,有的话今日当着文家祖爷爷及你们文氏族人的面,我得问问清楚。现在顾家姨娘有孕,我且不说,若此次还是女儿,想来文家要考虑的就是从外间过继儿子的事儿了!那么,按道理是要选子锡的儿子。”


他看着子圭,接着说:“你当着众人的面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嗯?”


此时,厅中竟无人敢说话,子圭不急不慢的四处看了一圈,伸手抚平了被何松戳乱的衣服。


泰然道:“何老爷,母亲大人日夜为儿忧心,给您老添麻烦了!只是,子圭岂会不知,大丈夫‘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的道理?”


何松听不懂这些的,他只哼了一声,便不说话,只等子圭回答他的问话。


只是他不明白,子圭的答案刚才已然讲得十分清楚。


看何松没听得懂,子圭略笑了一笑,从容自若的接着说道:“子侄之事,不敢劳何老爷大驾,在此,先谢过了!这些小事,请何老爷切勿挂怀。”


这下何松算是听明白了,这小子的意思是请他不要多管闲事呢!这一下,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是面子里子全没有了。


他立时蹦起,脸上涨得通红,正要发作之际,只听得院中一阵惊呼,外面乱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