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能分到省政府工作，对于女孩子来说，无论什么时代，都是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秘书科大部分时间是喝茶看报纸，间中穿插着迎来送往的接待工作，假如不点头哈腰做些极为轻薄的应酬是不行的。陈黎有些不习惯，毕竟是学理工的，严谨、勤劳、善良，这些根植于心的校训和祖训似乎有些飘摇。

没多久，陈黎被外派到云南，在广东省政府驻昆明办事处常驻。昆明的气候还行，不会太冷，紫外线是强点，但对于广东人来说，不是问题。22路公交车也很拥挤，只不过去的是云南大学。地名也很有意思，广州有北京路，昆明也有北京路。广州有东风路，昆明也有东风路。办事处就在北京路和东风路交汇处的怡华商业中心，办公在主楼，陈黎的宿舍是副楼的一间酒店客房。办事处只有三个人是从广州派过来的，主任、陈黎和一个司机，其它人员都是在昆明本地外聘的。

主任是个军转干部，时间观念很强，总是在上班前一分钟踏进办公室，洗杯子，泡茶，拿出一挞当天的报纸，忙得抽不出空和人说话似得。坐定下来，认真地读完报纸，才吐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呷着滚滚的茶，把陈黎叫来吩咐道：把今天的经济要闻收集一下做个剪报。到了傍晚，主任会急急地收拾办公桌，然后拎着包，步履匆匆地赶着回家，好像家里和单位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事，少不得由他来管，非常非常地忙碌。

办事处配有一辆专车，丰田大霸王，子弹头流线型的那款，司机和主任闹了点矛盾，被主任赶回了广州，主任又不会开车，原本周末大家还可以一起开车出去转转，现在这个福利也没有了。每周还要通知车行过来保养，以免车子长时间不开生锈。

上世纪九十年代，政府里下海经商的人很多，事非多。主任谨慎，不允许车子开动，车行就原地点火，热车个十来分钟。主任节俭，出去办事时，还总是自己踩单车。陈黎觉得可笑，但还是彼此尊重吧。主任也觉得，新来的女大学生长得甚是娇嫩，应该宠着点才对，他还看得明白，陈黎是不好管，却也不管人家，这样的好孩子，便更值得宠了。

陌生的城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吃住工作全在一栋楼里，日子是不容易打发的。每到下班，陈黎总是一个人漫无边际的在街上溜哒，北京路、圆通街、青年路，无目的地穿街走巷，象翠湖公园的红嘴鸥，有时顺时针绕湖飞行，有时逆时针走，直等春暖花开的季节，就从彩云之南飞回遥远的西伯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