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清欢深呼吸几下，两朵红云悄然升起，满目惊慌失措，心里小鹿乱撞，“你你你，说什么呐，人家谁上来就这么直接的，人都是先做情侣，才要谈婚论嫁共枕眠的，你你你，怎么不按套路来。”说罢便把头扭向了别处。我的天呐，三爷今天怎么这么说这些说的还好正经的样子。

“那我们……”沈鬼后话未出，就见清欢颔首，“嗯，都答应你好啦。”清欢其实也不知沈鬼要说什么，但应该就是求爱的吧，他要再说，自己的小心脏就要砰砰炸掉了。

沈鬼平时极其灵动的脑筋此时居然有些转不过来弯，果然恋爱使人昏傻，但远处盯梢的鬼奴主事就已暗下心思——以后就得叫夫人了，啧啧啧。沈鬼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那你是同意啦？”刚刚要是让他说完那句，现在他便有的聊了，毕竟沈鬼也是有套路的。

“吃饭，饿死了。”清欢羞答答撇开话题，第一筷子就往松鼠鱼上夹，想用佳肴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后是蟹黄汤包，再是鸡头米……“三爷吃啊，一看就是鸡翅吃多了，现在没胃口吃了吧。”

“没有，就是看你吃的好可爱。”就见对面清欢夹菜的手陡然而止。

“你你你，正常点！和平常一样，诶呀！”清欢无语，埋头咕嘟那碗汤，还呛了一口，她潇洒的清欢清大侠，如今竟败在如此活了千年的老古董的口舌之下，几句话便把她弄得面红耳赤，言不利索，还呛汤，简直要把自己的老脸丢尽了。

沈鬼笑出声来，但在被清欢威胁要把面扣在他身上之后便又安静了许多。

两人又吃又喝，又打又闹，上蹿下跳，就差上房揭瓦，迷迷糊糊二人便睡在了包间的床上，鼾声此起彼伏，有一说一，清欢虽是闭月羞花，但这醉酒的鼾声，确实不如沈巳家的小猫沈初的呼噜声好听。

不多时，屋外飘了雪花，楼下的声音也愈来愈小，不知怎的，屋内的窗竟被吹开了，估计是忘了锁，呼呼的风声刮得沈鬼一个激灵。

即便他可避寒暑，也不能这么冻下去啊，于是帮清欢掖好被子，准备去关窗，清欢喝了不少酒，现在正呼呼大睡，不省人事，要不然平时怕冷的她早就醒了，也不至于拽沈鬼的被子把沈鬼冻醒——这沈鬼得记上一笔，到时候也得好好抢她一回。

沈鬼迷迷瞪瞪还未下床，扭头去看是哪扇窗户，这一看不要紧，关键是看到的东西，沈鬼一下子就清醒了，酒劲顿时烟消云散，同时还推了一把清欢，却不见动静……沈鬼到底看到了什么？一张眼睑萎缩、鼻骨外露的脸！

沈鬼见清欢不动，便一脚向那张惊悚的脸踹了过去，想让这怨鬼离自己的清欢远点。就见这一脚把鬼踢到了对面墙上，沈鬼连忙转身去叫清欢，现在清欢睡着极易被鬼上身，不是刚刚沈鬼也睡着阴气重得很，鬼不敢来，“欢儿，醒醒，醒醒！”说着轻轻拍着清欢的脸。

“嗯~嗯~”清欢合着眼睛应付着。

“怨鬼回来了。”

“啊！”清欢坐起身来，睡意全无，但是酒劲还在，下床时差点又摔倒在地。

沈鬼一边应付着怨鬼的进攻，一边对清欢说道，“你就在床上待着，不睡觉就可以。”然后一剑插进怨鬼的下巴，可是因为是普通短刀，对她无甚伤害，只是牵制她的活动范围。

清欢揉揉眼，开始在包里找青铜剑，左翻右找，死活是看不见，完了完了，不会是没带吧……好像是昨日中午三爷擦完剑忘了放回去了。

“三爷，好像忘带了，怎么办！”清欢几近绝望地喊道。

“写符！请五先生！用金钱剑！啊啊！”沈鬼被怨鬼扑倒在地，那张撕裂的大嘴正要向他咬来，沈鬼现时只好一只手拿匕首捅进她的嘴，抵住上颚，另一只手艰难地抓住怨鬼两只枯瘦如柴的手，“妈的，为什么五先生们还他妈不来，平常管闲事不是挺快的嘛！”说着又拿膝盖把怨鬼顶起来，贴着自己怪恶心的。

这时窗户被打的啪啪直响，应该是鬼奴在外面想要进来帮忙，但是这种怨鬼，鬼奴是奈何不了的，并且鬼奴也不能碰青铜剑，到底是犯了错的小鬼，否则也不会被发配做奴，并且一会儿五先生来了他们这些小鬼才不能出现，要不然会被吃掉的。

清欢摇摇晃晃写好符，不是很情愿地穿在金钱剑上，随后拿剑锋划破食指抹在剑身，插进了怨鬼的背心。虽不能伤了怨鬼气力，但可以叫出救命人——一目五先生。沈巳不专鬼术，此刻帮不上什么忙。

就见一团青烟散去，怨鬼上空浮着五个三尺来长的小怪，丑陋无比，其中四怪无眼且通身长满褐色毛发，四肢修长和毛猴类似，但四爪如鹰钩，还有一怪身长灰色鱼鳞，六肢短粗无鳞类似象腿，面长一独眼，故此称为“一目五先生”。

清欢第一次见一目五先生，以前只听沈鬼给自己讲过，听着他的描述也没觉得这么不堪入目，看烂掉的尸体都没这么想吐过，兴许也是因为喝了点酒，不过人家到底是来救命的，即便反胃也不好表现出来。

就见五先生一个挨着一个在怨鬼身上嗅闻，最后待一目先生嗅罢，就见怨鬼更加枯槁，而一目先生腹部隆起，好似怀孕一般。

这可真是开了眼界，传说凡是见过五先生的人不是死就是重病。

原来一目五先生平时仅在瘟疫时出现，专找无福无禄、无善无恶之人吸食其精气：有福禄、有善之人五先生不忍杀害，恶人五先生恐惧。再有一种情况就是写符召唤他们出来帮忙，要用金钱剑穿符指路连带指目标，但是会吸食人的精血作为代价，这就是为什么清欢不愿意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就是清欢根本撑不住，五先生吸完她就会当场死掉，只能由沈鬼付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桃妖大人可以补回来这些精血，就是过程相当痛苦。

清欢晕头转向地扶起来沈鬼，这次沈鬼缓了好一会儿，“下次再也不敢忘了，妈的。”

五先生自然是无利不讨好，一目先生一脸谄笑，“三爷，这…这规章，咱不好乱啊，对吧。”说罢还体贴地把那把沈鬼刚刚用过的短刀擦干净还给了他。

其实五先生也憋屈，毕竟是他们救了沈鬼，现在要点好处还得低三下四，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才是鬼王呐，可惜没有鬼身，很多法术得靠阳剑和符纸，要不然那个小鬼十个甚至一百个都不够沈鬼打的。

“也罢，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沈鬼无奈地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接过一目先生递来的黑金剑，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就见本来鲜红的血液出来就变成了黑褐色，“欢儿，去吹哨吧，两长一短，叫我哥来救命。”

一目先生在沈鬼腕下张嘴贪婪地接着，似乎沈鬼的血是什么珍馐美味，一旁的四个小鬼更是一脸陶醉，甚至闻闻味道都是要涨修行的，沈鬼即便以前见过他们这副模样，可也是看的直反胃。

其实没有多大会儿，并且血流的也不快，但沈鬼已经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了，嘴唇枯白，眼目无神。突然，沈鬼腕上伤口就像时间倒流一般开始愈合，甚至还有一滴未来得及流下去的血又自己回到了血管里，就见一目先生伸出舌头使劲去舔脸上刚刚滴落未曾顾得上的血滴，不愿浪费一丝一毫，最后露出一抹客官再来啊的笑容从沈鬼眼前消失。

沈鬼和清欢都是眼前一黑，又在床上醒了过来，身上还掩着被子。

沈鬼艰难的抬起手腕看了看刚才的伤口，现在已经毫无痕迹，要不是浑身的刺痛和那个怨鬼的真尸体在，他都要以为是做梦了。

“三爷…”清欢眼泪汪汪满脸心疼，好像随时都要玉滴落地。

“请三爷严惩小奴，小奴，没能闯进来救三爷于水火，反让一目五鬼占了您的便宜。”那个鬼奴主事和一个女鬼奴一同跪倒在地，估计女鬼奴是给清欢盖被子的，男鬼奴怎敢碰鬼家的夫人。

沈鬼试了试，即便在清欢的帮助下，起身也依然有些困难，“算了算了，你们进来就是白给，救什么救，还没等帮着我就被人家吃了。”

“又请五先生？你是真没记性，哪回不是忘了带剑？”门口守着的鬼奴给沈巳打开房门。

“哥啊，你别说风凉话了，我这…后面有人跟着！”沈鬼虽然身体不便，但眼神和脑子还是好使的。

沈巳径直走上前去查看沈鬼的脉搏，“那是长寒，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呐，偷偷跟我一路了。”

沈鬼眯起眼睛看了看走廊窗户外面的那棵树，“猫妖啊？你闺女？叫这么亲？”沈鬼一脸不可思议。

沈巳白了他一眼，对清欢说道，“你三爷没事儿，一会儿到桃妖大人那儿调理两天就好了。”说罢熟练地架住沈鬼的胳膊，不顾沈鬼的连连惨叫，扛着往楼下的马车上去，后面清欢还一脸担忧地跟着，“长寒，从树上下来，上马车。”路过窗户还不忘叫一声以为自己还没被发现的沈初。

上了马车，鬼奴手指马鞭，赶着快马奔向城郊的桃山——桃妖大人的府邸。

沈初缩在沈巳的一旁，双手紧紧抓着沈巳的披风，清澈的眼睛透着大大的问号。其实沈鬼更纳闷，这小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长得好生标志，头上毛茸茸的耳朵更添了几分可爱，“哥，解释一下呗，闺女还是其他什么？”

沈巳也不掖着了，和盘托出，“这是前天晚上，也就是你在环采阁被设计那天晚上，我遇见的小猫妖，看着可怜，就收养了，取名单字一个初，小名长寒。”

“姓什么？不如姓沈吧。”沈鬼枕在清欢的大腿上好不自在。

“就是姓沈，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然后沈巳扭头对沈初说道，“这是仙人的三弟，沈鬼沈无常，叫三爷吧，那个姐姐是他的准夫人清欢，也是字无常，叫姐姐吧。”

沈鬼龇牙咧嘴地招招手，毕竟有些疼，“你好啊，有事儿可以找我。”

清欢也是从包里拿出话梅干，真诚且可人的眼睛带着一丝醉意，“我叫清欢，给你，有点酸啊。”然后手又被沈鬼抓住了。

“她有些怕生，多走动走动就好了。”沈巳解释了一下沈初不吭声的原因。

不过沈初倒是接过来了清欢的话梅干，拿小虎牙咬了咬，然后被酸得一个激灵，不过也没舍得扔，又咬了咬，于是再次被酸到，重复了好一会儿才品到话梅干的甜。这倒是把清欢萌到了，逗了一路子，终于小猫才开始说话。

“仙人，三爷，夫人，到了。”鬼奴在车外说道，然后拉开车门，准备扶他们下车。

黑色的高墙里是梅花和杏树的天地，木制的房屋看着好生干净又透着慵懒，一个身着暖白棉布道袍，系着粉色围裙的绝色女人拄着脸，顶着一头乱发蹲坐在烤炉面前，掐着怀表，眼神坚定。

“大人，沈上仙带着沈三爷来说又被五先生吸了精血。”小杏汇报道，“不是太着急。”

桃妖大人一脸气愤，“那叫他们等一会儿，我这个试了一天了都没做好，说不定这次就成了，啊啊啊，我的点心！糊了糊了！啊！”桃妖大人连忙把点心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盘子里，心疼地戳了戳，烤过了！

大人气呼呼地摘掉粉嫩嫩的围裙，甩在一旁“还有别人吗？”然后挠了挠头发，似乎想靠手把头发整理好，想着都是自家人，形象就无所谓了。

“还有清欢小姐和沈上仙带来的一只小猫妖。”小杏回道，想着大人又要去梳妆了。

桃妖大人苦苦地哀吼一声，“叫媚娘过来，梳头发。”为什么这个该死的沈巳还要带其他人过来，要不然只有清欢和沈鬼的话，就不用梳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