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梅花十三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忍着不动，自己憋气。

青凤要在这里呆多久，为什么还不去上班，放她一刻休息。

青凤很忙啊，以前他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梅花十三和他的电话，总会因为这个那个中途挂断。

梅花十三想睡过去，梦里该是闻不见这难闻的味道。断断续续的呼吸却让她难以入眠。

青凤不需要把自己脏掉的衣服清理一下吗，给助理打电话送一套新的来啊。

煎熬里，梅花十三的鼻子要发疯，胃里难受至极。她悄悄把被子拉过头顶，盖住鼻子。

青凤问起，就说：

“我想睡一会儿，白天太阳太亮，拉了窗帘也睡不着。”

不可以让青凤发现，梅花十三在嫌弃他。

在青凤面前表达厌恶，是不可取的事。

被子拉过头顶，似乎真的阻止了油腻的鸡汤味继续入侵，梅花十三渐渐闻不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没有了它们的打扰，被子里黑暗强迫梅花十三放松下来。

在黑暗里我们总是漫无目的，进而迷失思考的方向，逐渐沉睡。

梅花十三睡去了，脸上的被子保护着她，却也挡住了视线。

梅花十三没有发现，在她被被子盖住鼻子时，青凤走了出去，开关门的动作像蝴蝶扇翅，柔软的没有声音。

青凤出门后，走去公用的卫生间，在洗手池前，他脱下鞋子和袜子，拿到水龙头下冲洗。

一身西装熨地过分笔挺，配梅花十三走了一上午也没压出一道褶子，这样一个人现在像打鸣的公鸡一样单脚站着，拼命向外挤袜子里的油。

不时有男人丛厕所出来，怪异地瞄他几眼，在旁边的洗手，然后离开。

青凤倾尽全力，袜子洗掉一层纤维，皮鞋掉下一层皮，油腻的鸡汤味依然粘在上面耀武扬威。

这里没有洗洁精，油粘上水冲不下去，味道自然不能全然消失。而且裤脚完全没清理，青凤总不能把裤子脱了来，虽然这是男厕。

青凤站在洗手池旁，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尴尬地站着，来往男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

这时，有两人进来。厕所只有两个洗手池，一个被青凤占去，这两个人男人只能用同一个。

后洗的男人瞪着眼睛，像是说给朋友听，实则明着骂青凤，他说：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青凤自然不好惹，他转过头，冷冷瞪着那个男人。

男人露了怯。

畏畏缩缩低下头，不再言语。

但这个男人该是个爱说的，从青凤那里吃瘪没过五秒，又开始和旁边的朋友大谈特谈。

“哎，女人怀孕真麻烦，整天这个不吃，那个不吃，不小心吐地上我还要给她扫，恶心死了。”

“生完孩子，又整天喊天喊地的说疼。”

男人的朋友洗完手，甩甩手上的水珠，把洗手池让给男人，一边扯纸巾擦手一边附和男人：

“嗯，嗯，对，你老婆真麻烦，我这不给你帮忙来了吗。”

没想到，这男人不乐意了：

“啧，有些话我能说，你不能说，知不知道。算了，你没老婆，跟你说你也不懂。”

“哦呵。”

男人的朋友听他这么说，手也来不及擦，用胳膊撸住男人的脖子，笑着说：

“笑话起你爸爸来了，爸爸我好心来医院看看你，你居然开你爸爸我的玩笑，啊啊啊，来劲了是吗。”

男人也不甘示弱，扒拉朋友撸在脖子上的胳膊，说：

“爸爸让你沾沾我刚得老孩子的喜气，咋，现在你敢跟你爸爸都手动脚。”

两个男人在青凤旁边动手动脚，水珠甩的满天飞，嘻嘻哈哈吵人心烦。

青凤冷下脸，正要发火，男人对他朋友说：

“行了，别闹了，我还要出去给我老婆买东西吃，快点放开。”

“买什么，食堂里的饭也不难吃，叫外卖也行啊。”

男人的朋友松开手，男人摇摇头：

“我说你没老婆不懂吧，你还不信。”

顿了顿，男人接着说：

“我老婆现在胃口不好，我出去给她买点她喜欢吃的。虽然我让你去也差不多，但我就怕你大大咧咧买错了。”

“等你有了老婆孩子你就知道心疼了，唉，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

说罢，男人先走出去，男人的朋友紧跟其后，回敬一句：

“我一个人自在。”

“以后我儿子会叫我爸爸。”

男人哈哈大笑，朋友见说不过他，问了句别的：

“你老婆喜欢吃什么，我听说夫妻在一起越久会越来越像，你俩喜欢的不会一样吧。”

“这你还真说对了。”